太阳已经偏西,在西海岸的沙滩上,有两匹战马正一前一后嘶叫着向前飞奔。
战马上骑着的是两名身穿绿色军装、左臂上带有“八路”字样臂章的年青军人。
前面年青的军人腰间搜一支驳壳枪,一条柔红色的枪纲套在脖子上,显的分外精神潇洒。后面身背长枪的则是团部通信班的战士小周,因司令部正向各作战单位同时下达命令而造成人员不足,所以团长这才特地把大虎从警卫排里抽了出来,再者团长考虑到大虎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回家了,这才决定让大虎跑凤山区这条线。团长并命令他们必须在天黑以前返回大泽山团司令部。出发前,团长还特地让伙房煮了几个鸡蛋带给大虎的忙忙和给他的父亲捎个好。这里已变成敌占区,两人不敢懈怠,万一碰上鬼子的巡逻队那就麻烦了。他们无心观看那浩瀚的大海,更无心去欣赏打鱼归来那船上的白帆。战马嘶叫狂奔,他们飞跃海边那一望无际的大沙滩和那有着美丽传说的古代宋太祖征战打天下路过此地脱鞋投了投土后而生的土山。他们冲破鬼子的封锁线——烟潍公路,直插使鬼子头疼的凤山区。两匹战马很快跑到了桃花沟村外,大虎和战士小周下了战马,很有礼貌的牵着战马向自己阔别多日、时刻挂念的家走来。
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大虎的忙忙正一个人柱着棘针柱棒依在大门外的墙码头上向村外张望,等着上坡干活的儿子王正、儿媳栩珍和大玲、小玲回家吃饭。在太阳的余辉下,老人猛抬头看到两个牵战马、穿军装、腰插手枪的年青大兵来到了她的跟前,并还连声叫她“忙忙、忙忙!”
大虎的忙忙漫不经心的用眼瞟了一下说:
“军爷,您走错门了,俺家可从不和官府及队伍上的人来往瓜葛。”
这叫大虎可真哭笑不得,连声叫着:“忙忙,忙忙,你仔细看看,我是大虎啊!你难道连你的大孙子大虎都不认识了?”大虎连声叫着忙忙,并上前亲热的拉着忙忙的手摇晃着。
老人提起精神仔细一打量,可真是他日夜思念的大孙子大虎回来了,并就站在她的身边。老人又惊又喜,扔掉柱棒抱住大虎亲的连声叫着:
“大虎啊,大虎你跑哪去了!你也不和忙忙说一声,可把忙忙吓坏了!……我想你啊大虎……”。
老人一面紧紧的抱着大虎,一边不断的用巴掌拍打着大虎,生怕她的大孙子大虎又会突然从她的身边飞走。老人不住的叫着大虎的名字抱着大虎,一串串热泪不觉的“吧嗒、吧嗒……”落在了大虎那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军装上。
这时,爹、娘、大玲、小玲、双喜都回来了,当他们看到大虎回来了都十分高兴,那掩饰不住和突如其来的惊喜难以欲表。大虎和大玲搀扶着忙忙,双喜给忙忙扛着棘针柱棒,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进到屋里。
战士小周一个人在外面警惕的并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回到家里,一家人围坐在老人的身边,都简单的各自讲述着这么多日子的经过。大虎急忙打开文件包从里面拿出六个红皮鸡蛋对忙忙说:“忙忙,这是我们团长特地让伙房煮了六个红皮鸡蛋带给您。啊,对了。团长还特地托我给爹娘带个好……。”
“嗨,我这都八十多岁的老婆子了,那经的起一个大团长捎鸡蛋,真……!”
“是啊,回去告诉团长,就说我谢谢团长啦,如果团长有用的着咱的时候,咱无话可说!”王正深情的嘱咐着大虎。
“哥哥,听说沙河也住上鬼子啦,你说说,鬼子什么样?”双喜童声稚气的对哥哥打听着。
“鬼子吗,头上戴一个有盖的像瓜皮一样的帽子,帽子后面挂着几块布条,他们的旗吗,中间有个红点,你看到咱村集上卖膏药的旗子了吗?就那样吧。一时我也说不明白,来我给你画一个吧”,说着大虎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很快在纸上勾画出一个扛大枪手里提着一只从老百姓家中抢来的老母鸡的鬼子兵。双喜接过图画仔细的端详了一阵,然后咬着牙狠狠的说:“哼,要是敢跑到桃花沟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咴、咴……。”突然大门外传来了战马的嘶叫声,大虎站起来说:“忙忙、爹娘、姐姐……我要走了,团长有命令,命令我们一定在天黑之前赶回团部。”
“大虎,你可要去看看桃花啊”。大玲站起身来嘱咐着大虎。
“嗷,我这就去看看她。”“看看桃花?”小玲在一旁突然插了一句。大虎一听小玲提到桃花腔口有疑,赶忙疑惑不解的问:“桃花怎么了?”“没什么大虎,你快去看看吧。”大玲催促着大虎快走。
大虎和小周骑上战马一阵急跑来到了村东尼姑庵庙门前。大虎和小周在庙门前下马,看到红色的庙门已关,大虎把纲绳交给小周,自己便跑到门前轻轻的在庙门上拍打了两下。一会,先前扶桃花进庙的那个小尼姑打开庙门走了出来,小尼姑仔细一看,见门前站着一个腰插手枪的年青军人,再一看门前台阶下面还站着一位背着大枪牵着两匹战马的年青小伙子。小尼姑顿时大吃一惊忙双手合掌道:
“阿弥陀佛!施主,本庵从不和官府及当兵的来往,现已日暮之时,施主前来可有何事?如没事请回吧!”
“小师父,请你进去把桃花叫出来,我有话说。”大虎轻声而有礼貌的说。
“施主,你错了,庙里没有什么桃花、杏花、大碗花。只有明慧大师、静心师姐和我静悟三人。大虎一听此话不由心中大怒,心想你们这是耍弄于我。但大虎还是忍了忍说,前几个月是我和铁蛋亲自送来交给你们的,就是你亲手扶进去的,为何今天又说没有,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听了大虎的话,小尼姑并不答话,僧袖一甩转身朝庙内走去。
大虎一看心中之火再也压不住,“噌”的把驳壳枪从腰中皮带上抽出后“嚓”的一声推上了子弹上前一步左手猛推庙门闯了进去抬手就要去抓小尼姑的僧衣,这可吓坏了刚进庙门的小尼姑,小尼姑惊的“啊”的一声尖叫撒腿就朝庙内急跑。“慢,施主息怒。”这时庙内走出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年青尼姑站在大虎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年青尼姑合掌胸前低头轻声念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寺庙乃清净之地。一个舞刀弄枪、杀人如麻的军人,为何大闹尼姑庵?”
大虎定睛一看,这不是桃花吗?怎么变成尼姑了?大虎急了,挥舞着手枪大吼道:
“桃花,你不用怕,大胆的告诉我,是谁把你逼着这样的,我非一个一个毙了她们!”
“施主,你更错了,这里只有我静心,没有什么桃花。请记住:
“烦恼皆因强出头,去时终须去,留也留不住。去吧,施主,君从何处来,速往何处去。”
桃花一转身僧袖猛一甩进了庙门。“哐铛”一声朱红色的庙门关上了。接着从庙内传来了“咚、咚”的暮鼓声。大虎茫然的站在庙门前不知所措,是气,是爱,是恨,是悔,连大虎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虎回身跳上战马把马纲绳一带,战马四蹄腾空,嘶叫着离开尼姑庵朝桃花沟跑去。
桃花沟的河水仍然在哗、哗的流着,一棵棵桃树依然坚强的生长在桃花沟的两岸、水中……
战马跑到河中央,大虎一带纲绳把马勒住,战马嘶叫着在水中打着转儿,大虎心想:这就是我和桃花分手的地方,为了救她,我全家都……她变了,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大虎的胸中似一团烈火在燃烧,脑袋像崩开一样,他疯狂的抽出手枪,枪口朝天扣动枪机!小周一看急忙把马朝前一带,忙伸右手迅速把大虎的手枪压下喊道:
“班长,必须冷静,这是敌占区,团长命令我们在天黑之前一定返回团部。”
大虎突然清醒过来,把手枪插到腰间,一带战马,两人一前一后跳过桃花沟的河水向前快速跑去,小周警惕的猛一回头,看到在桃花沟对岸的桃林中影影绰绰站着一个身穿僧衣的年青尼姑正在用手拨开密密的桃枝凝神目送着他们……
在河岸上,那放牛的老牛倌又唱起了桃花沟人最爱唱的古老的歌,大虎听出来了,那是放牛爷爷又在歌唱。
“抽枪向天打的乌云开,
跑到静静的小河边,
捧一团月光给妹妹,照亮心怀!
爬上高高的青风岭,
扯一片彩云给妹妹擦去悲哀!
愿妹妹还是咱桃花沟的百灵鸟,永远唱着动听的歌……何必悲哀……
愿妹妹还是咱桃花沟的小燕子,待到来年三月三再飞回来……”
明慧大师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无奈的摇摇头叹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天意呀真乃天意。但愿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