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惬意的横躺在药铺后院的黄花梨的太师椅上,品着药铺伙计给沏的好茶。虽然时至年关,没有新茶。但看见药铺李掌柜亲自拿出的茶罐,再看这茶色和闻这茶香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其实庞安时四处行医,并不是只会说家乡方言,这个时候文朝虽然没有全国推广官话,但为了方便各地人民交流,每个地区也是有人教的。庞安时身为郎中,也少不了接触各地病患,自然也是能说一些。而且襄阳城临近东京汴梁,南来北往诸多商客,但凡做买卖的生意人,也都大抵能够正常交流,这家药铺的李掌柜就是其中一人。这样倒也省的王路翻译的麻烦,他自然是乐的清闲。
庞安时抓够自己需要的药材后,便在药铺后面安心的煎着自己刚才配出的药。他心里知道自己恐怕撑不到汤药煎好,但他倒也真是医术高明,只用了几种药引,直接生吃吞服后,便暂时止住了肚子的疼痛。也正是由于他配出的药方让药铺李掌柜瞧见了,顿时惊为天人。细细一聊才知道,原来是由蕲水县远道而来,到武当山求教医术的杏林中人。在得之了庞安时是以身试药,引起的轻微腹泻,更是钦佩有加,不仅免去了药材的费用,更是拿出上好的茶饼来招待两人。
“道人暮入襄阳城,来试点茶三昧手。啧啧啧,好茶,好茶啊。”王路晃动着手里的官窑瓷碗,看着碗底调制的恰到好处的茶膏,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药铺小伙计说道:“嘿,小哥。劳烦再给点些水。哎呀,就是这茶膏太麻烦了,喝的一嘴茶沫子,呸呸呸,唉,还是茶叶好,可惜没有。”
站立一旁的小伙计满脸的不愿意,但想起李掌柜说的伺候好眼前的这两位大爷,就不得不无奈的继续端茶倒水。在药房煎药的那位爷应该是个高人,凭那药方能让咱家李掌柜动容,实在是罕见。但是反瞧坐在太师椅上的这位主儿,小伙计撇撇嘴,心说这指不定是跟着蹭吃蹭喝的公子哥,穿的倒是人魔狗样,但坐没个坐像,真是有辱斯文。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尽瞎说,茶叶不研成末,怎么调制茶膏,那茶叶是能直接喝的吗?
庞安时围着炉子,手中的蒲扇不时轻摇一下,口中笑道:“想不到道远兄竟深谙诗词,看上去竟比那发配黄州的东坡居士倒也不逞多让,只是不知这首词的剩下几句是什么?”
王路刚伸开懒腰,听到庞安时提到苏东坡,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连忙将手中的官窑茶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官窑瓷器现在虽然也不便宜,是小康之家还是能买的起的。若不是诺娃的位面穿越对物体质量有严格的标准,王路真想带几套汝窑回去。想到此处,王路心中怨恨顿生,该死的人工智能,浪费我买手机的两千多大洋搭建的破‘位面之门’竟然这么垃圾。哼,这次回去不走私几件宝贝我就把‘王’倒过来写,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贼不走空。
“小弟随口瞎说的,哈哈,不过是两句打油诗罢了。”王路难得的谦虚了一回,其实是他自己忘记后面几句是什么了。而且庞安时拿他跟苏轼做比较,他偏偏剽窃的还正是苏轼的词。看来以后诗兴大发要说点南宋的了,不然抄袭被抓个现行可就不好了。
王路又好奇的问道:“你说的东坡居士可是苏轼、苏东坡?”
“正是此人。居士被贬黄州,担任当地的团练副使。空有一身学问却无处报国,整日游山玩水,倒也可悲。”庞安时想到此处也不由得黯然。
王路倒没有在意庞安时对苏东坡报国无门的惆怅,难道能听到一位从小被誉为‘苏子’的名人事迹,王路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就像一只狗仔队样的又接着问道:“话说你在蕲水,他在黄州。你们两人相隔不远呐,有没有远远的围观过?苏东坡长什么样子啊,这家伙这么爱吃,吃货一般都很胖吧。”
庞安时顿觉哑然,王路怎么看也像是个读过书的人,怎么提到苏子却不闻诗词之律,不问变法之道,偏偏问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禁不住王路的软磨硬泡,便又说道:“远远的围观我到没有。”
还没等王路失望,庞安时又说道:“我一般都是直接去他家里,或者他来我家里的。”
王路突然跟见到鬼一样的看着庞安时。若不是了解庞安时在历史上的为人,早就指着他鼻子大骂吹牛逼了。虽然医生救死扶伤,但在没有自然科学的古代,医生撑死也就一技术人员,但凡能读书写字的,谁不去考取功名。也就是这些考不到功名的人,才愿意当私塾先生或者郎中。苏东坡这种主流的大儒会跟这些人串门子?
庞安时看都没看王路一眼,给炉子换了块炭,接着说道:“有一次,一位身患重病的秀才找上我来看病,我查阅各种古籍,又经过多次尝试,最终发现用鸽子肉做药引,再辅以些许常见药材便可以治愈他的疾病。可是这个秀才家道中落,也没有什么财产。我便索性免了他的诊金。谁知道这个秀才竟然是制墨大家张廷珪的后人,他为了表示感谢,就把祖传的宝墨赠与了我。可是我一个郎中要这么好的墨有什么用呢?拿这墨来写药方子,谁付得起诊金?我刚好想起被发配到黄州的东坡居士书法了得,于是便托人传话,说我愿意用宝墨换墨宝,没想到居士兴然答应。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字要多少有多少,而这从唐朝传下来的宝墨却不多。所以不仅多送了我几副字,还到处说我医术高明,实在是可爱至极。”
庞安时揭盖药罐看看又盖了回去,接着说道:“居士确实颇爱美食,号称饕客。就像那次在我家用宝墨换他的墨宝,他听说我是用鸽子肉做药引,竟然馋的要我在如法炮制一遍,吃完之后赞不绝口。而且他自己在黄州闲来无事倒也鼓捣出一味佳肴,取名东坡肉。只是这道菜过于油腻,不宜多吃。特别是像他这样的大胖子,更是应该少吃,最好不吃。可惜他就是不忌嘴。直到有一次赴宴,竟然把别人家的太师椅给坐垮了,这才有所收敛。”
王路正听得高兴,突然听得庞安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还是王兄你要更胖一些。不如我给你配几副药,你也调理调理。”
王路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自己这点膘用处可大了,怎么还舍得刮点油下去,连忙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
“话说庞兄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号蕲水道人?你看这名字多么拉风,一听就觉得高深莫测。”王路心中其实想着,既然两个位面相似度这么高,那就干脆增加文朝的这个位面与王路本位面的契合度,让文朝的位面顺着王路的本位面发展。虽然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至少能让自己对这个位面的发展趋势更有把握一些。
庞安时盯着炉子上的药罐,把蒲扇放在一边说道:“道士的目的是羽化成仙,且不说能否修成正果,这种只修个人的目的就为我们杏林界所不屑。医者,自当悬壶济世,救患者于病痛之中。要我当道士修仙,除非这世上没有一人生病。”
“说得好,”突然一年轻人从前堂走进后院,拍手叫好,驻足说道:“庞大夫不愧是我杏林中人,此话与那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亦不逞多让呐。”
庞安时和王路一起扭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但两人心中所想却各有不同。
庞安时心中暗叹一声:好一个俊秀的少年,白面无须,风流倜傥。
王路却想到:我擦,这个年代也有娘炮啊。咦?他怎么色眯眯的看着庞兄,难道是个gay?
这时少年身后站出一人,正是刚才在前堂药铺的李掌柜。
李掌柜作了一个揖,说道:“这位是我们同济堂的少东家,前段时间闻听江陵府有太岁出土,便去寻访,今天正巧赶回来。刚才少主听说来了一位杏林高手,便想过来交个朋友。”
少年点点头,走到庞安时跟前,深施一礼,说道:“刚才只是看了先生写的方子,便对您的医术可见一斑,生了爱才之意,本想招募先生到敝堂坐诊。但如今听君一席话,实在是深感阁下的医德比医术更是可贵。在下就知难而退,招募可不敢再提,只是可否结交一下,做个朋友?”
这位少东家看来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此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听上去没有任何马屁之嫌,但又拿捏得非常准确。
虽然庞安时是王路带进城的,但王路倒没想过做他的代理人。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本人意愿,何况庞安时的为人品信也让王路佩服,所以王路倒也无所谓的等着庞安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