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钢是个讲道理的老实人,为人处事说一不二,村里人都很钦佩他,就是一些家境好的人家也不会存心与他这个穷人家过不去。天下雨干不成活的时候,就把他叫到家里喝上几杯陈年老酒。家里有红白喜事的时候,也会亲自上门让他去帮忙。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好人,花蝴蝶自然也不敢依仗家势让他难堪。三人在院里愣了片刻,谁都不说话,这时候,她首先憋不住了:“志钢哥你别光站着呀,坐吧。”说着把那把靠背椅子搬到他屁股后。
一肚子火的王翠花见她只顾对他客气,就想,难怪村里人说你爱勾搭男人看来人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爱勾搭男人的货。凭啥让他坐不让我坐?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就是怪心眼多。你家的靠背龙头椅子我还不稀罕坐哩,呸!
白志钢瞄了她一眼,见她脸色非常难看,就对花蝴蝶说:“不坐,我不坐。那个,蝴蝶,你看我家那不争气的牲口把你的衣裳给弄脏了真是对不住啊,等一时让翠花拿去洗一洗晒干了再给你送过来行不行?”
听到这话,花蝴蝶嘻嘻一笑,说:“志钢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牲口就是再听话毕竟是个牲口,不小心闯进院里乱窜一圈寻个开心而已,它哪里知道我的衣裳有多值钱。踩脏了可以洗,洗了我嫌脏不愿意穿还可以送人么,可要是踩烂了,那是连人都送不成了你说是不?志钢哥,你坐呀,看你这样应该是干了一天活吧,快坐下歇会,我去给你倒茶去。”
听到这话,白志钢正想张口,她就跑上房泡茶去了。一向聪慧的王翠花说:“她的意思你也明白了,就是要咱赔她哩么。真是不要脸了,她那破衣裳给人穿人家还嫌恶心。闲着没事干就东家窜西家,西家窜东家,恐怕早让那些野汉子(不正经的男人)给摸遍了。”
心烦气躁的白志钢说:“小声点,让她听见越发没完没了的。再说,她就是那种人,你这时候说她有啥用呀?快去把那些衣裳拾起来,再把院子给扫一扫。那个衣架要是坏了,扛回去放在屋檐下,等一时我钉好了你再给送过来。”
他这种委曲求全的态度让王翠花感到特别委屈,于是就一边把地上的衣裳往起拾一边说:“真不知道上辈子造啥孽了,偏偏住在叶家隔壁,让人家拿咱不当人看。等一会……。”
这时,花蝴蝶端着一碗茶出来了,白志钢赶紧吭了两声,王翠花就闭上嘴,没再说下去。
花蝴蝶走上前用阴阳怪气的眼神瞅了白志钢一眼,然后把茶递到他手里,这才把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在椅子上。
她身上那股香水味很浓,白志钢顿时被那刺鼻的味道呛的打了个喷嚏,双手忍不住一抖动,茶就从碗里泼出来,洒在了她的胸口上。他一着急就放下茶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说:“哎呀!真是的!咋又把你的衣裳给弄湿了。”
花蝴蝶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正等着他帮她擦,王翠花把拾起来的衣裳夹在胳肢窝里,迈着步子冲上来,从他手里夺过手帕说:“你把这些衣裳拿回去让梅花先泡着,快去呀,还愣着干啥?”说着就冷着脸用手帕在花蝴蝶的胸脯上胡乱蹭抹了一下。
花蝴蝶见白志钢拿着那些衣裳正要走,就从王翠花手里扯过手帕说:“还是我自己擦吧,把衣裳放在那我等一下看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那些貂绒,鹿皮,虎皮衣裳是不能见水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咋样清洗,等过几天远光回来了,让他拿到镇上找个识货的匠人,看咋样处理吧。”
这种赤裸裸的羞辱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白志钢和王翠花的脸上,使他们真想一头扎到墙上撞死。
看在昔日两家人的情分上,花蝴蝶并没把事情做的太绝,见他们脸色异常难看,就又说:“志钢哥,翠花姐要是没啥事你们就先回去吧,被牲口弄脏的院子你们不用管了,等一下,我打些水洗一洗就行了。”说完扭头就往上房走。
王翠花见白志钢杵在那里不知咋办才好,就扯了扯他的衣袖,说:“走呀,还站在这里干啥?”白志钢这才跟着她往回走。
出了院门,白志钢扭头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木头衣架就说:“翠花,咱去把衣架给扶起来吧,远光不常在家,她一个女人家恐怕搬不动。”
心情非常糟糕的王翠花说:“跟你这么多年了,我今天才发现你知道心疼人了。平常我里里外外啥粗重的活没干过,咋不见你心疼一下?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牲口使唤哩是不是?同样是女人,为啥她花蝴蝶在你心里就高人一等?为啥?你给我说为啥?她搬不动?只要她一开口,那些野汉子(和女人有不正当关系的男人)争着,抢着来帮她搬哩。”说着红着双眼一脸委屈的回到家里。
一向粗心大意的白志钢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在叶家门口愣了片刻,最后还是悄悄的走进去,把那个三四米长的,上面钉了一排排铁钉的衣架给扶了起来。
梅花见娘流着眼泪走进院子,放下大老碗,站起来说:“娘,你哭啥哩嘛。牲口闯了祸本来就是咱家的错,再说,那花,花蝴蝶又在气头上,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娘,你先坐下歇会,我打盆水你先洗把脸。”
一听到“牲口”两个字,王翠花就冷眼瞪着那头不争气的牛,然后拾起梅花鹿刚才用的那根刺条子走到牛圈门口。那头牛正在低头吃草,她便一把揪住穿在牛鼻子里的铁环狠狠一拉,鲜红的血液便从伤口还没好干净的鼻孔里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