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对花蝴蝶的思念是显而易见的。周长生已经从月兰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处境,好多次想和月兰一起来桃花湾看她,可又怕一见到她就欲罢不能,于是,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
很显然,花蝴蝶清瘦了不少,脸色苍白,身形越发比以前纤细。那如水的双眸里,也像飘进了红枫血色的枝节,带着一丝晨霜的寒气。眉宇虽然倔强的舒展着,可还是能看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浅淡伤痕。
身为叶太太的她,以前总是把自己打扮的明**人,珠光宝气,在亲朋好友面前为叶远光挣够了面子。现如今,满腹伤痛的她虽然把自身的光华收敛了些许,也不再显得张场,可那深入骨髓的气质,毅然能让周长生心悦诚服。
她就像那缠在大树上的藤萝,牵连她的细枝末节被暂断了,伤口触目惊心,鲜血在汩汩流淌,可她却能从几近窒息的边沿活过来,仅凭这一点,周长生就已经被她的坚强迷的痴然忘我。
那次碰面,是在镇中心那家很有名气的,有百年历史的老茶馆里。周长生依靠在二楼的木窗前,身穿青灰色立领长衫,手里捏着一把描着水墨兰草的纸扇,儒雅斯文,俨然有钱人家为人低调的大少爷。
花蝴蝶从车上下来,手握水绿色丝绸绣花手绢,迈着碎步边往茶楼走边轻粘着额头的香汗。街上的人望着她婀娜多姿,摇曳生姿身态,呆呆的站在茶馆门口,竟忘了给来往的行人和车子让路。
雕花木楼梯依着柜台一侧的墙壁,斜斜的通往二楼。两串西瓜大的红灯笼挂在楼梯上方,风轻轻一吹,那金黄色的流苏便轻轻摇摆。
茶楼的生意非常好,无论天晴还是下雨,人们一有时间就会约上三五个朋友端着镇上火窑里烧出来的,厚重的土陶杯一边闲聊一边喝茶。
老板娘上身穿着件七分袖大红绸衫,下身配了件豆绿色百褶裙,站在柜台外手指伶俐的拨着算盘。乌黑浓密的头发挽在脑后,上面插了根闪着白光的银簪子,簪子上那串晃眼的银穗子正在微微摇晃。
茶楼和这老板娘花蝴蝶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爹就常带着她到这里来喝茶。因此,她的大半个青春里,都弥漫着茶的淡雅与清香。
周长生等了许久,不见花蝴蝶人,正想下楼出去看看,走到楼梯口,却见她微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往上走。他就站在那里,也不作声,只等着她一直走进他的怀里去。
离二楼越近,花蝴蝶就越是紧张,细白的手心里竟渗出一把汗,曾经的她在周长生心中,总是那么美丽动人,可这段时间,她憔悴了些许,他惹见了一定心生厌烦吧?这样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她了解男人,男人都喜欢女人的光艳。这么一想,她就微微转身想往楼下走。
周长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深情的注视着她弥漫着一丝暮霭的双眼说:“你,终了。”
楼下的伙计正在忙着抹桌子,另一个到街上给老板娘买花生酥去了。穿着青花布衫的丫头趁老板娘离开的间隙,正坐在墙脚的隐蔽处打瞌睡。只见她把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两截莲藕般雪白的,胖胖的胳膊。双手托着白嫩而端正的脸,耷拉着眼皮子,口水随时都会从嘴角流下来。
周长生见没人注意,就把花蝴蝶抱起来走到小包间里,关上素雅的木门。一直想把她从内心深处抹去,可最终发现根本做不到。
担惊受怕的花蝴蝶使劲挣扎了几下,可越是挣扎周长生就抱的越紧,她只好握紧拳头一边打他一边叫囔:“把我放下,快把我放下听到没有。你,你就不怕被人眺见呀?放我下来,哎呀!”
想她都快想的发疯的周长生说:“我不放,眺见就眺见吧,有啥好怕的呀。”这时,一串脚步声越来越响,周长生这才把她放在椅子上。
用托盘端着茶壶,茶碗的伙计来到门口,侧耳细听了片刻,才轻轻的叩了叩门,小声说:“叶先生,茶来了。”
叶远光等花蝴蝶整理好头发,这才打开门把伙计让进去。伙计提着壶开水当着他们的面仔细烫了茶碗,把大佛龙井放在茶壶里,倒上开水冲洗了一回,把水滤干,这才倒上开水,把茶壶盖子盖上,等着茶泡好了亲自伺候。
他一来,花蝴蝶就感到不自在,低着头坐在周长生对面也不作声,只顾捏着胳膊上的玉镯子,瞅着那散发着青光的绿呆呆的看。
周知生似乎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就对伙计说:“你先下去吧,有啥事再叫你。哦,对了,你们这里可有椰蓉糕?”
伙计垂着双臂端端正正的站着回话:“先生,有是有,不过前一阵子都卖完了。”
听到这话,周长生就瞅着他心想,简直是废话,直接说没有不就行了?又问:“糖醋藕片可有?有的话来一份。另外上一份紫薯酥,外加一份鸭舌干和牛肉干。”
伙计像是脑袋不好使,皱着眉头,左手抓着后脑勺,右手自动盘算着,似乎想努力把他叫的那些名字记住,好下去准备。
看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花蝴蝶就忍不住笑了。她一笑,周长生也就笑嘻嘻的说:“哎,新来的?菊花糕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