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叶家大院里响了起来。奏乐的人们把唢呐吹的呜呜哇哇。烧火的,做饭的,切菜的,挑水的,砍柴的,锯木头的……。一时间,栋栋家的院子里吵吵囔囔,乌烟瘴气。
叶远光带着周小记请来的阴阳先生到后头山上看坟地去了。村长和赵帮胜领着做棺材的人,正在院里截那块花了大价钱从终南山里运回来的金丝楠木。栋栋还小,老衣要量身定制,从镇上赶来的裁缝已经把尺寸量好,已经赶到街上的铺子里做去了。
大家分头行动,办起事来速度倒是挺快的。只有花蝴蝶的生物钟像是慢了许多拍。主办丧事的王大爷催她赶紧给栋栋洗个澡,穿上老衣后好入棺。可她一直呆坐在炕边,魂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大爷一着急就让人打了盆热水,要了一块新买的毛巾一边给栋栋擦拭身子一边念念有词。身子擦完先用一床新被褥盖着,等裁缝把老衣做好后再给他穿上。
没多久,花蝴蝶的娘家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坐着车一脸沉重的从镇上赶到了桃花湾。
一进叶家门,看到正在为后事做准备的村里人,心里已经凉了一大半。看样子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栋栋真的跳了井了。
正在忙碌的村民们见栋栋的表姐表弟,表哥表妹,七大姑八大姨,外婆外公呆呆的站在大门口瞅着他们傻看,都停了手里的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连办丧请来的乐队都把手里的乐器放下不吹不打不敲了。
刹那间,院子里顷刻陷入宁静。正在灶房做饭的大姐大娘以为出了啥事,都从跑出来站在台阶上朝院里望。
这时花蝴蝶也从上房里跑出来,一看到爹娘就扑上去嚎啕大哭起来。栋栋的外婆搂着她忍住痛苦安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母女两人哭成了一团。
村民这才有了生气似的各自忙开了。栋栋的坟地已经看好,村长回来拿了一条麻绳,顾不上和花蝴蝶的娘家人打招呼就急急的朝后山上走。
梅花好想去守在栋栋身边,可一想到花蝴蝶在气头上就没敢去,只能悄悄的呆在院里听着那边的动静。
爹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只剩她一个,锅里的饭都快要冷了。她心乱如麻的望着门前的山岭,可看了大半天也不见他们踪影。
往年,村里的老人过世时,那天一定会下雨,人们常说那是老天在为逝者哭泣,也有人会说,那家人小气因此才会下雨。不管怎么样,人们都觉得那天下雨是好事,只不过给送丧的人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有人过世就会下雨,这已是个古怪却又让人习以为常的秘密。
今天栋栋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却没有下雨,这或许是因为他个小少年的缘故吧,上苍为一个少年哭丧有失礼数,所以就干脆就张着笑脸当作啥事都没有发生。
梅花如是想着,心里像塞了一块大石头。此时,她望着那灰白如纸的天色,总觉的它不是这个世界的天色,到像是在灰蒙蒙、阴森森的地狱。
花蝴蝶和娘痛哭了一阵子就强打起精神把她和其余亲属一并迎进上房,安顿他们入座。
他们没有入座,先走进卧房把栋栋看了一眼,这才出来坐下。茶水已经凉了,虽然他们口干舌燥,可也没心情去喝。村长家媳妇赶紧让人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热情招待着他们吃,然而大家都陷入悲痛的深渊里,目光呆滞的僵坐在那里根本不去动筷子。
花蝴蝶的娘伸手摸了摸栋栋冰凉的脸蛋,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花蝴蝶一着急竟张大嘴一下子喘不上气来。栋栋他大舅看到这情景,和二弟急忙把她们扶到了另一个比较宽敞安静的卧房里,然后就用针扎她们的人中。
栋栋的那些表哥表姐眼里全是泪水,他们呆呆的站在炕边瞅着他。他可是他们之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原以为他以后会是人中之龙,可没想到就这么早早的去了,除了悲伤,他们的心里全是对宿命的不解和迷茫。眼泪不停的往下流,但却没有声音,活着像是死了,死了又像是活着,死与活只不过是多了一口气罢了。
梅花在院里呆坐了许久,直到腿脚酸麻,四肢无力,这才鼓起勇气来到叶家。望着一院子忙前忙后的人,她一下乱了方寸,不知道要咋办才好。那些乡亲看到她,并没停下手里的活,有意无意的把她瞄上两眼,也都没有说话。
梅花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是来看栋栋的,于是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上房走。这时,有个大姐看到她跑上前问:“梅花,你,你爹和你娘呢?一早上都没看到他们,到哪里去了咋不来帮忙呢?”
梅花深深叹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地里去了。”那大姐说:“还没回来?”梅花说:“嗯。”那大姐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胳膊上说:“你也别难过了,快去看看你蝴蝶婶,她刚才昏过去了。”梅花这才睁大眼睛说:“昏过去了?哦,哦,我这就去。”那大姐见她去了,赶紧招呼大家先吃饭。
这时,叶远光带着阴阳先生和那些修坟的人回来了。村长见他回来就问:“远光咋样了?”叶远光说:“已经看好了,先生说是风水宝地,站的高望的远,能旺几辈人的财,以后叶家还会出大人物。哪,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