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和个别病人从门口经过时,偶尔会扭头往里看看,眼神大都很异样。红玉把****放到孩子的小嘴里,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我的“猫啊,狗啊,肝啊、肉啊,宝贝疙瘩”叫唤着不肯放手。顺子看到这情景实在难受的不行就往外走,叶梁叫住他硬是把孩子从红玉怀里夺过来催促:“赶紧走吧,趁这时候街上还有去城里的车,赶紧抱着娃走吧。”顺子抱着孩子瞅了瞅梅花又望了望红玉说:“娘,红玉,那我就走了,你们要是实在想娃的话,我过段时间再把她抱回来给你们看看。”梅花搂着红玉什么也没说,只摆了摆手,顺子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红玉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泣不成声的挣扎着,等她嗓子哭哑的时候,顺子已经抱着娃乘车离开了这个他小时候常来的平阳镇。
这天晚上,红玉和梅花一直睁着眼睛没睡着,叶梁寸步不离的守在她们身边,生怕出了什么事情。第二早晨他办完了出院手续,然后把红玉安顿在他的房子。梅花坚持要留下来照顾红玉坐月子,叶梁说:“娘,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过几天等她能下床走动了,我再包辆车把她和娃一起拉回去。”梅花见拗不过他,吃过午饭然后仔细叮嘱他要好好照顾红玉,并对红玉说,这一个月不要洗头,洗身子,出门多穿件衣裳,一定要戴帽子,以免着凉之类的体己话就回去了。
这天下午,学校的一些老师和个别学生已经知道叶梁喜得贵子的好消息,但又不太确定。于是有的老师就会问:“叶老师,儿子?”叶梁笑着说:“嗯”。那些个老师免不了一阵恭喜,并说等着喝孩子的满月酒。叶梁也喜不自禁的一口应承。
梅花回去这天晚上一直睡不着觉,好不容易闭上眼,却做了个噩梦。梦里那个婴儿的后脑勺和两只小耳朵上面各长了一绺黄头发,头发很长一直拖在地上。她的眼睛像两只发光发红的灯泡,全身上下血淋淋的,脸上和胳膊上还粘着一些烂肉。她躲在桌子下不敢出声,可那婴儿却爬到桌子下用小手掐住她的脖子不停的叫外婆。婴儿的声音特别尖细,像小羊在哭。
被那个梦一惊吓,梅花便生了一场大病。那时,红玉已经回来了。没过几天,顺子从城里发来一封紧急电报,说孩子丢了。叶梁读完电报,梅花当场昏了过去。
叶梁当天就赶到了省城,进门见到顺子顾不上喝水就抓住她的领口问是怎么回事。顺子说,那天,他到店里去忙,马兰拉上门在阳台上洗衣服,衣服洗完,推开门,孩子就不见了。他说完叶梁差点昏倒在了地上,问他有没有出去找,有没有登寻人启事,有没有报警。顺子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说,找了,每个地方都找了,寻人启事也登了,警也报了,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孩子丢了,家人整天满脸瞅云,虽然还有一个新生命在身边,可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梅花动不动就坐在后院的磨盘上以泪洗面。叶梁每次从学校回来,红玉就哭闹个不停。她不仅骂叶梁,还骂顺子和马兰,一点都不留情面。叶梁一看见她就躲的远远的,甚至好长时间呆在学校不回来。
红玉以前哭闹,只不过是为了发泄怨气,后来愈演愈烈像个泼妇一样骂脏话。她骂叶梁和顺子怎么不让雷劈死、让电电死、让车撞死……。只要能想到的脏话,她都顺口骂出来。她还骂马兰故意把她的宝贝女儿给弄丢了,她骂她不得好死等等。她的变化让村民们感到很吃惊,以前的她温柔贤淑从来不说脏话,现在的她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她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叶梁都有些受不了她,可又能咋样呢?出了这种事想必谁都不愿意。红玉骂得凶了,顺子就拿马兰开刀,拳打脚踢自不必说。叶莲知道后少不了要上门来和梅花大闹,闹得桃花湾和清水湾的人都跑到门口来看热闹。
为了找到那个孩子,叶梁和顺子几乎跑完了大大小小所有的省城,但都一无所获。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孩子却像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自此以后,一大把年纪的梅花越发对人生产生了后怕。她所期望的平安、顺当、和睦似乎总是维持不了多久,就会遇上一道躲不过的坎,出现了另一种不堪的局面。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看来是真真的。
就算天塌下来日子还得往前过呀,即便它是那么的艰辛与若闷,让人不堪重负。梅花带着这样的信念,迎来了一个个白天与黑夜,送走了一个个春夏与秋冬,这不一转眼十多年的光景就从她勤劳的手指间溜走了。
桃花湾梅向上家有个女娃娃叫梅娇娇。这女娃是梅向上从省城买回来的。原杰的胞妹丢失那年,他在省城拾破烂,花了一百块钱从拐子手里买下了她。他膝下无儿无女,养大了好有个念想。
梅娇娇、小梅和博远在同一个学校,她虽比小梅小两三岁,个头竟和小梅一样高。两人走在一起,简直像得分不出彼此。每次看到娇娇梅花就觉得不安,莫名的不安。细想起来,她竟和那个丢了的娃一样年纪,这也太巧了么。有一次梅花去找梅向上问他是否还记得拐子的模样,梅向上说记不得了。从此梅花也就对那个孩子不抱啥希望了。
娇娇是桃花湾出了名的漂亮姑娘,眼波流转,樱唇微启,眉目如画。两根乌黑的麻花辫子从耳后垂到胸前,一身粉红的盘花扣衣裳恰到好处的突显出了她那苗条的腰身。神采飞扬,人比花娇,天生的风流人物就是她。博远很喜欢她,只要她回眸一笑,他就会神魂颠倒。
都说老年人瞌睡少,梅花不仅瞌睡少,而且一连两三个晚上合不上眼,合不上眼咋办?一个人坐在炕上看电视。电视是老汉俊娃去世那年,叶梁从县城买的,“长虹牌”,为了让她消磨时光。后来又换成了“L”牌,哦!不对,好像是“TCL”牌,天线装好,能收十多个台。电视是个好东西,里面啥都有,能看天气,能听秦腔。洋女人穿着裤衩和奶罩在沙滩上走来晃去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羞耻。猪、狗、鸡、鸭比普通老百姓活得都精彩,一不小心还能在电视上露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