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水河畔,俊娃瞅着黑糊糊的树林说:“梅花,你真的不怕吗?”梅花一边往树林走一边说:“我真不怕,你快回去吧,等一时连路都看不见了。”俊娃跑上去跟在她后面说:“你再别犟了,我知道你怕。把你送出树林我就回去咋样?”梅花见拗不过他,只得说:“好。”
这时,他们突然看到石头崖子下亮起了一片火光,然后就响起一串细小的说话声。他们顿了顿脚继续往前走,出了树林,发白的沙石路就出现在眼前。
梅花说:“好了,你快回去吧。”俊娃从怀里拿出一朵粉红色的大花朵递给她说:“给你。”梅花看到花一下子乐得眉开眼笑,她说:“你从哪里折的?”俊娃说:“你别管我从哪里折的,只要你喜爱就好。”梅花拿着花嗅了嗅说:“我喜爱么,我喜爱的很么。”俊娃望望天说:“行了,你快回去吧,我要走了。”梅花摆摆手说:“嗯。”
石头崖子下那片火光已经移到了清水河边,俊娃走进树林躲在一棵大橡树后面,见梅花走远了,这才朝清水湾走。走着走着,瞅着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突然缩着脑袋蹲在大石头后面。
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栋栋。这个时候,俊娃不想看到栋栋,怕他因为梅花和他吵架。他只想尽快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稳稳的睡一觉。
栋栋一心只顾着赶路,路过大石头时,看也不看就从一侧跨了过去。等他出了树林之后,俊娃才过了清水河往家里走。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亮的就像无数盏煤油灯闪呀闪的,晃得人双眼发花。
俊娃走的很快,望着前面不远处,举着松枝火把的张妮就把脚步放慢,尽量和她拉开距离。张妮那女娃疯魔的很,村里很多人都不怎么喜欢。他倒是不觉的她讨厌,但碍于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怎么和她说话。
有时在村里遇上,总是张先开口向他打招呼,无法,他只有装出笑脸,回应一声,认示礼性。
张妮走着走着,就转过身来说:“谁?谁一直跟着我?”俊娃这才走上前说:“是我。你和栋栋不是在我们前面吗?咋现在才走到这?”张妮举着火把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和栋栋是在你们前面,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就坐下来歇了一会么。”俊娃说:“在哪歇了一会?我和梅花咋没看见?”张妮愣了片刻才说:“在?在?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啥呀?我们在哪里歇管你啥事嘛。”俊娃这才拍拍脑门说:“是哦,你看我这人真是多管闲事。”说着迈开双腿就往前走。
张妮小跑着跟在他后面说:“哎呀!你能不能走慢些啊?我,我一个人害怕呢。”俊娃说:“害怕咋不让栋栋把你送回去呢?”张妮说:“我让他送,他就是不送,我有啥办法么。”
这时,有一股沙石从河沟边的斜坡上哧溜溜滑到了水潭里。张妮心里一慌,就跑上去搂住俊娃说:“哎呀我的妈呀!有鬼哩,坡上有鬼哩。”俊娃厌烦的说:“哎呀!哪里有鬼里嘛,你快把我放开,快把我放开。”张妮说:“我不放,我害怕哩。我不放,我就不放。”俊娃无奈的说:“你一个女娃咋不害臊么?给你说了没鬼没鬼你咋就不听呢?你放不放?你再不放我就要骂你了。”张妮这才松开他用哭丧的声音说:“那,那你能不能走慢些?你走的快了我跟不上。”松枝火把栽倒在地上,如今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黄豆颗大小的火焰在风中摇来摇去。
俊娃把火把捡起来,鼓起腮帮子狠狠吹了几下,松枝又重新燃起来了。张妮拍着手一边叫一边跳:“哎呀!你真厉害,真厉害啊!”俊娃说:“废话咋那么多呢?赶紧走呀。”张妮只好闭上嘴,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
梅花回到家洗过脸刚刚躺在炕上时,俊娃才走到家门口,娘见他那么晚回去就担心的说:“咋到这个时候呢?我和你爹还以为你出啥事了。”俊娃笑嘻嘻的说:“娘,我能出啥事么,不过是回来的路上胡耍了一会,耽误了一些时间。”娘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把布袋给我,饭放在饭桌上了,你先洗把脸,洗了再吃。”俊娃说:“嗯。”
张妮的家在沟上头的山洼洼里,比俊娃家还要远些,俊娃本来想把她送回去,可一想到她和栋栋在石头崖子下干的那事,就觉得不舒坦,也只好由着她自己往回走。
饭后,俊娃洗过脚,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想着梅花。一想起送她花时,她那比花儿还要娇媚的笑脸,他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梅花太好看了,好看得他一看见就觉的羞惭。
栋栋一进门就挎着脸,花蝴蝶赶紧把手巾打湿边给他擦脸边说:“哎呀!你这是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栋栋一把夺过手巾说:“娘,你烦不烦呀?动不动就说有人欺负我,你没看谁敢欺负我呀?”
花蝴蝶一听来了气,手插在细细的腰上说:“没有人欺负你你一回来就冷着脸干啥?到街上耍一回还耍的不开心了是不?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栋栋擦完脸把手巾狠狠往洗脸盆里一扔就往厢房走。花蝴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说:“你干啥去?你爹不在家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看看你干的好事。”栋栋甩开她的手说:“我干啥好……”这时,他才发现花蝴蝶全身是水,那身艳红的高开叉旗袍都被脸盆里的水溅的湿漉漉的。
花蝴蝶见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才跑去把放在玻璃相框后的鸡毛掸子抽出来说:“我叫你这哈松娃(坏蛋,不成器)天天气我,今天你爹不回来,我看谁还敢我?”栋栋见她气势汹汹的向自己冲来,边跑边大声求饶:“娘你别打了,我,我知道错了。”
梅花听到叫喊声暗暗在心里说,使劲打,打死活该。不过十五六岁就那么风流,以后长大些不知道会成啥样子,她一想,就为他感到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