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间的河流与山川,红黄蓝绿,光华交错,俨然一幅糅合了许多色彩的画,明艳艳的反着青色的天光,把那新生的花花草草越发衬托的明艳鲜活。
一路上,梁娃只顾迈着沉重的步子闷声走路,路上不认识的人看到他少不了赞上几句,这小伙子力气真好,身体真结实。他只是笑笑,继续赶路。
进了老虎沟,他的肩膀像是破了皮的肉上浇了醋,刺疼得难受,双腿僵硬走起路来都不听使唤,因而只能放下松树,坐在那棵大柿树下歇息。
红玉提着装苞谷面饼子的布口袋左一甩右一甩走着,跳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
梁娃不太了解女娃,总觉得这个鬼机灵还真有意思,身上没有背负养家糊口的使命,因此无事一身轻,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就连唱歌也是一副永远偏离轨道的腔调。
这时候,看着她就笑着说:“你赶紧别唱了,唱得像狼叫一样,咋不嫌难听呢。”
红玉提着布袋跑上前来狠狠甩在他的屁股上说:“难听又没让你听,难听又没让你听。”
他故意逗她:“那你就唱低些,要不水里头的蛤蟆都被你那难听的歌给聒死了。”
红玉又提起布袋向他身上甩了一下:“我偏要放开嗓子唱,偏要聒你,把蛤蟆也给聒死去。哼!”
梁娃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我要是像她一样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呀!
已经累过头了的红玉这时候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站在石头上,面对老虎沟的大山张大嘴巴吼着。声音像个氢气球,慢慢地碰到对面的石头上,又慢慢地弹了回来。
梁娃躺在那块大石头上嚼着硬邦邦的苞谷面饼子,望着眼前这像猪大肠一样曲里拐弯的狭窄山路暗下决心,就这一面山了,怕个屁,到了山顶,将树扔在地上,用绳拉着往下走终究会快些,换了粮食在天黑前赶到家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吃了点干粮,在河渠里喝了些水,就继续赶路。
对啥事都感到好奇的红玉又打开了话箩,以此告诫人们,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勤俭节约,不要投机取巧,不要损害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当时,他也不太明白那是咋回事,只知道人们举着五星红旗和挂着毛主席相的红色长幅,还有别的颜色的三角旗子,高喊着:毛主席万岁,中华人民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这时候听她提起,感觉大概说得就是那么一件事。
过了一会红玉又说:“哥,你可能没看见,他们让挂着牌子的人跪在板栗壳上,有的人受不了疼都昏过去了。”
梁娃说:“害怕不?”
红玉摇摇头说:“不害怕,咱家又不是地主恶霸,我有啥好害怕的嘛。”
听到这话,梁娃就嘻嘻一笑:“不怕就好。”
红玉又说:“哥,是不是下了山就到了?”
梁娃顿了顿脚说:“是的,下了山就到了。”
红玉跳到他前面指着远处问:“哥,你看那是啥?”
梁娃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说:“那是龙王庙。”
红玉愣了一会才又问他:“龙王庙里有龙王吗?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梁娃想了一会才告诉她:“有龙王呢,龙王凶的很,比咱爹还凶,要看你自己看去。”
听到这话,红玉便小声说:“我不敢去,哥,你走慢些等着我,我去解手去。”
梁娃便闷闷的嗯了一声,心想,真是没见过世面。
到了王家坪的山脚下,梁娃狠狠将两根死沉死沉的松树往草地上一扔,扑腾一下倒在了草地上眯上困顿的双眼。
红玉便小跑着到人家门上去讨水给他喝。
他们歇了一会就穿过那片村落里的小巷往集市上走。
王家坪的人说话和清水湾的人口音不一样。好不容易来到集市上,梁娃刚一开口,就有人说:“小伙子外乡人吧?”边问边打量着他这个畅开衣襟露出泥土肤色的年轻人,见他僵着脸就斜了他一眼走开了。
梁娃对红玉说:“来,咱把这两根树扛到人多的地方去。你紧跟在我后头,别瞎跑听见没?”
笑呵呵的红玉跳到他前面说:“哥,你就放心吧。”然后帮忙抬那两棵松树。遇到人多的时候,就冲着挡住去路的人喊,“哎!让一让,让一让,树来了,让一让……”她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瞅着街两边摆地摊的人和那些经营各种生意的木楼门铺子。
卖鸡蛋的,卖猪卖狗的,卖醋卖酒的,收头发的,收苞谷收豆子的,卖衣服卖发卡的,卖绣花线……,还有很多卖木料,收木料的,样样数数,似乎人们日常需要的都能在这里买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