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来到上房,瞅着快把一碗面吃完的王翠花说:“娘,我爹像是生气了。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行不?有点伤感情。”
王翠花这才僵着嘴说:“生气了?哎呀!不可能。你爹那人我太了解了,他呀,大度的很呢,要是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生了气还不把人笑死了。放你的心吧,就算是生气,也是在假装生气呢。”
就在这时,白志钢端着碗进来了,故意阴着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眼瞅着她:“几天不打上房揭瓦(几天不挨打就要翻天了),还和我给杠上了?你看你做的这叫啥饭?啊?少盐没辣子让人咋吃呀?真是越夸越倒就(倒退)了。下回要是再把饭做成这样就把一锅全吃了听见没?”
王翠花知道他在故意数落她,于是就拉长耳朵问:“啊?啥?你说啥?能不能大声些我听不见?”
听到这话,白志钢和梅花就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一脸得意的王翠花这才把油盐酱醋,蒜和辣子一样一样给他放齐了,又小心的搅拌均匀,然后递到他手里嘿嘿一笑:“你是咱家的大掌柜,得罪了你就像得罪了老天爷,我王翠花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做这种事。好了,快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舀。咦!盐是不是放的太多了?你尝尝看咸不咸?”
她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把他给弄蒙了,愣了话许久才说:“嗯,你到底在耍啥花样嘛?反也能说正也能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了。”说着挑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突然就皱着眉头说,“哎呀!卖盐的是不是让你给打死了?放那么多干啥呀?简直比老鼠药还苦。”
王翠花张着嘴尝了口果真太咸了,于是就笑着说:“哎呀!还真把卖盐的给找死了。这一碗留着我吃,我重新给你舀一碗去。”说着就往灶房走。
梅花看着他们心想,要是以后她和俊娃也能这样该多好呀!咦!我真不害臊,咋能想这种事情呢?人家俊娃以后指不定会娶个啥好媳妇呢?哪能看上我啊。再说这以后的事情谁能料的到呢?别看现在,和他常在一起耍,感觉关系还不错,可婚姻和玩耍可是两码事,一点马虎不得。
就这在这时候,一阵聒噪声远远传来。仔细聆听,全是男女老少的叫喊声和欢呼声。
已经两天没出门的梅花赶紧吃完饭,放下碗来到厢房,把那条围巾从箱子里取出来,又戴上套袖(相当于手套)然后就往外走。
刚从灶房出来的的王翠花站在台阶上大声喊:“冷冻寒天的,你干啥去呀?”
这时,白志钢从上房出来看了她一眼说:“她想出去耍你就让她去嘛,让她呆在屋里门都不准出那这个家不就成了牢房了?梅花你去吧,天黑前一定回来啊。”
无比难受的梅花这才笑眯眯的应了声:“爹,我知道了。”说着就跳出了院门。
上头村里的大院里,蹲的,站的,坐在麦草上的,总之围了一大堆人。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手握破布絮拧成的长鞭子站在人群中间,正在使尽力气抽着那个木猴(木头做的陀螺,如同圆锥,把鞭子缠在尖的那一边使劲一拉它就开始旋转,然后用鞭子不停的抽打,它就会不停的转下去,俗名“打猴”)。噼里啪啦的声响穿过云宵,把在高空飞翔的老鹰都聒的迷失了方向。
梅花寻声赶到时,那个老大爷刚好停了手,一屁股坐在麦草上边喘气边和旁边的老婆子说笑。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劲,反正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淌
来村里给姨送苞谷花的俊娃也在人群里,梅花站在人群外踮起双脚,拉长脖子朝里望着。
有个半大小伙子马上就要上场了,他的猴是用斧头劈的,足有碗口那么粗,鞭子是用牛毛拧成的,闪着一股棕色的光芒。几是前来的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瞅着他,似乎在说,那么大的猴也不知他能不能打的转?
穿着一身水绿色碎花棉袄,戴着围巾的梅花就像人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不知不觉间就照亮了某些人的眼睛。
那个半大小伙子把牛毛鞭子全部缠在猴的腰上,然后弯下腰把尖的那一端对着地,迅速拉了一下辫子根部的木柄,那猴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一下子转开了。小伙趁势又狠抽了几鞭子,结果那猴越转越欢(起劲,快的意思)。
那么大一个猴能被他玩转的确让人佩服,于是就有一些人哇哇大叫起来。就连那不知道啥叫欢喜与忧伤的傻子也瞅着转个不停的猴在嘿嘿大笑:“嘿,嘿嘿!娘,娘。”他一激动就知道喊娘,这辈子会叫的恐怕也只有娘。
村里人一看见常年不洗衣裳,不洗澡的傻子捂着嘴和鼻子连忙往一边躲闪。有人还大着嗓门说:“这二货咋跑到这里来了?浑身臭的就像在粪坑里泡过一样。滚,赶紧滚,别在这里恶心人。”
无论那人怎么驱赶,傻子始终站在原地不挪脚。涎(Han)水从嘴角一滴一滴流下来滴在袖口上,不多时就冻成了冰,可他只顾盯着那猴,似乎它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娘。
大部分人在看打猴,只有少部分人在站在人群后瞅着已然快成大姑娘的梅花。这少部分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已经懂得男欢女爱的青壮年小伙,以及家穷人丑找不到媳妇的三四十岁的男人。
看的出神的梅花并没有注意那些不正经的男人在偷瞄她,正在大声喊叫着:“打的好,打的好。使劲打,再不使劲打就要死了(不转了)。”
她这么一喊叫就被站在对面人伙(群)里的俊娃给眺见了,于是朝她挥了挥手:“梅,梅花你咋来了呢?梅……。”不等他叫应(使她听到),背后的人就推了他一把,结果他往前一扑就趴在了那个戴着红头巾的年轻媳妇的后背上。看到这情景那人就噢噢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