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到午饭时间,爹和娘咋没来找她呢?她吃着吃着就委屈的泪水长流。心想自己也真是命苦,咋就怀上栋栋的娃了呢?怀就怀了吧,对于叶家来说这也不算啥坏事,挑明了嫁过去也算双喜临门,可那死鬼偏偏跳井了。如今扔下他和这个娃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爹和娘嫌她辱没了门风,未婚先孕给张家的老祖宗丢了脸,以后娃生出来估计他们也不愿意替她养活,以后恐怕她的罪受不完呀。她越想越伤心,吃进嘴里的洋芋噎在喉咙里再也咽不下去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怨任何人,怪就怪自己太无知,太自我,太放肆,铸成大错,遭人恨,惹人嫌。她活该,她自作自受,可不管受多大的屈辱,她都要把这个娃生下来。
俊娃已经把雪人堆好了,梅花和他手拉着手正在围着雪人转圈圈。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爽朗舒畅,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某方面的苦涩。
一看到他们欢呼雀跃的样子,张妮就想起她和栋栋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虽然是前半年的事情,可她却觉得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既遥远又生疏,甚至费了好大力气才想起了栋栋的模样。
这样痛苦的回忆折磨着她,她就没心情再吃下去了。慢慢的站起来,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样,挪着细碎的步履出了山洞。她的嘴唇周围和脸上全是灰垢,泪水流过之后那两道痕迹看上去非常丑陋,可她顾不了这些。
一看到她,梅花和俊娃就僵住了,谁也没有上前拦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从斜坡上走下去,然后进了清水湾。
烧熟的洋芋和红薯只剩下两个了,俊娃把洋芋皮剥了递给梅花,她拿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吃着,没再骂张妮一句脏话。
俊娃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心想,这女子娃的心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千变万化的太神奇了!他把盆里温热的雪水倒掉,然后放在火上把里面的水渍炙干,然后把布袋里的苞谷和豆子倒进去,撒了一点盐巴开始炒。
梅花沉溺于别人猜不透的心思里愣了一会,直到俊娃把苞谷和豆子炒的嘣嘣乱跳,香味直扑鼻子,这才笑着说:“哪里来的?”
俊娃抓了几颗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放在她的手心里:“你以为是哪里来的?老鼠洞里挖的?嘿嘿!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梅花张着鼻孔嗅了嗅,说:“哇!好香呀!我要把它全吃了。”说着把手里的全倒进嘴里,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俊娃把那个红薯吃完,出去抓了一把雪捏成团握在手心里话火上烘。雪一受热,水就滴到火堆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梅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说:“你咋了?有心事呀?再不吃我就吃完了。”
俊娃这才盯着她明亮,好看的双眼说:“豆子吃多了会放屁,只要你不害怕就全吃了吧。”
有些不好意思的梅花说:“啊!你为啥不早说呀?”然后就把刚刚抓在手里的豆子扔到盆里。
山洞被大火一烘,里面热乎乎的,他们都不想回家了。把那块比炕还大的大石头洗一洗,给上面铺上席子,再给席子上铺上棉褥和被子。洞深处的凹陷处囤积一些粮食。洞口的石头上支起一口锅。洞外的平地上可以搭起一个柴棚和牛棚。清水河里的水既可以饮用,又可以喂牲口,还可以洗衣裳。在洞旁边开几片荒就可以种庄稼。
这个处在桃花湾和清水湾村外的好地方,真适合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过日子。方才,俊娃想的就是这件事情,那对小夫妻的原形就是他和梅花。此时,看着她,他就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王翠花一边扫院里的积雪一边嘀咕:“这么冷的天,一大清早就跑出去,这时候还不见回来,真不知道她干啥去了。”她把雪扫到一块,然后用铁锨铲到笼子(木条编织的筐子)里,提出去倒在院外的地里。院子虽然不算大,可雪倒是扫了不少,清理完已经十点多了。
村里郭老虎家的大女子(女儿)今天结婚,白志钢昨天就被叫去帮忙,今天一大早又去了。过一会吃了午饭,王翠花还要去行情(送礼,赴宴,参加婚礼),这时候眼巴巴的在家里等着梅花赶紧回来,可始终没有踪影,于是就一边吃饭一边唠叨。
身穿水粉色羊绒大衣的花蝴蝶,脖子上系着一条月白色纯棉围巾,手里端着一杯红茶,静悄悄立在花坛边,瞅着昨夜里新开的红梅,神情淡漠,恬静,俨然一位经历了许多世事,心如止水的贵妇。
王翠花的唠叨她全都听在耳里,要是放在以前,她或许会小声骂上几句,现如今再也没有那种斤斤计较的心情了。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也不能全都怪别人。就像她的宝贝疙瘩栋栋,离开这么久,几乎天天晚上梦见他。他说,娘,都是我不好,不要再和梅花还有她爹娘过不去了。每天晚上一闭上眼,他就来到炕边重复同样的话。渐渐的,她也想通了,要是她再和白家闹矛盾,恐怕他会死不瞑目的,所以这段时间,她的心态平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