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闵森看着雪地上的坑洞被一点一点地填满,或许这场大雪过去后,连最后一丝经过的痕迹也会被埋没。他静静地看着,忽然记起长老的一句话:“他国也是国,别家也是家,闵家要保护的,是离葉大陆的安危!”
闵森跟着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只觉得面具戴得有些气闷,他伸手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令人目眩的俊颜,微微抬头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让他的皮肤感受空气一般。
“我们此次除了秘密任务,也有责任好好除去这些妖物。待我们回国之后,免不了要与妖物争斗一番。虽然对千塞来说,有我们没我们是差不多的,但就当是训练好了,省得回国之后手忙脚乱的。”
他淡淡地说,言语间很流畅,那股子正气也流于表面,只是神情太平淡,手中的面具上,蓝光渐渐湮灭。
“哧,”十偃冷嘲一句,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在讥讽,“你要不要管那么多?”
得,十偃又和闵森唱反调了。这是其余人一致的想法。
另一边,有人上前一步站在闵森面前,背挺得笔直,他咽咽口水:“可是闵森,你是纯阳体,自然是能够分辨出谁是妖谁是人,可我们却看不出来啊,这万一杀错……”
言止于此,闵森上挑的厉眼微微一眯,眸间缓缓晕起些自然而然的威压,他的睫毛好像轻轻地一颤:“那这样,当我的灵器柏兀铃响起的时候,你们就准备战斗。”
他用左手撩开衣袍给他们看,小巧便捷的铃儿静悄悄地隐藏在衣褶中,周身散发出与闵森法源颜色相同的蓝幽幽的亮光,晕开一圈圈光晕。闵森轻轻拨动绳线,柏兀铃便发出“叮呤叮呤”的脆响,彷如黄鹂之声。
“哧!”十偃的双眼冰天雪地,他冷冷地瞥了柏兀铃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花钿,“你这没用的灵器第一次有作用,竟然是当暗号?”
闵森闻言手下一顿,他的眼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便轻轻地抚着衣袍将柏兀铃掩盖住:“的确呢,我真找不出它有什么用处。”
闻言,其余人不由得眼带责备的看着十偃,怎么能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离葉大陆有两位最早觉醒灵器的人,一位是北芪国的纯阳体闵森,另一位则是千塞国的天才公主阙枝。但两人的灵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阙枝的灵器之强大,可以让她在十五岁时从号称死亡之地的乞迷沙漠里活着走出来。而闵森的灵器,却是毫无用处,时至今日也没找出一点不同,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铃铛而已。
闵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略掉心中的些许怅然,他将面具朝着脸戴上,在细微的调整时,他忽然感觉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微风掠过自己的手指。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缕黑气。
是死灵之气。
闵森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看来,暮砧之死已是必然。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立刻去消除这些死亡之气的,可闵森却是犹豫了,暮砧是何等风华绝代之人啊。先放着吧,自会有人处理的。
谁知道并不止闵森这么想呢,阙仟也同样是这个想法,所以他下达了那么多命令,却唯独忽略了这死灵之气。
空无一人的比武场上,大雪铺了厚厚一层,每处地方都满满地充斥了死灵之气,漆黑可怖的气体幽幽而又鬼祟,飘来荡去,横冲直撞,虚像间好似一只狰狞的黑手直扼咽喉!
忽然,所有死灵之气都停止了动作,仿佛被迫地被操控着,它们慌乱地抖动起来,全都挣扎着却无力反抗,最后竟是全朝着一个地方涌去。等它们被制止了行动后,才发现不远处早有死灵之气聚集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黑球。
黑球周围死灵之气萦绕,新来的它们,最终也被强制地卷进黑球的体内,一步步增大了黑球的体积。
闵森的眼可以让他很清楚地看到这一幕,他朝比武场的方向望了一眼,长老对他叮咛嘱咐的话一窝蜂的涌进脑海中,他往常犀利的眼挣扎了片刻,最后轻轻地将头转回。
算了,就这样吧。
闵森抬眼朝转角看了一眼,一抹清绿一闪而过:“赶紧出发吧,这次行动可能会麻烦了。”
“是!”其余人纷纷满腔热血地应和着。
“且慢,”十偃止住了他们,眸子寒幽幽的,“你们散开到城内打听点情况,正午到云雀楼集合。”
“是!”他们几乎是鱼贯而入,老早想看看这澧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这一路上憋在心里的好奇,在十偃的一声令下里爆发。
“走?”十偃冷冷地看着闵森,一双冷极了的双眸死死盯着他的反应,“那个人呢?味道那么大,别以为我不知道。”
“闵家要保护的,是离葉大陆的安危!”
闵森立刻听到了长老的话,想起转角的那一抹清绿色衣摆,他的眼眸缓缓眯起,微微沉凝,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走吧。”
十偃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闵森的身影,鲜红的花钿之中有黑色的法源汹涌翻滚,他冷冷地“哧”了一声,提步上前。
两人的背影隐匿在遥远的阳光之下,他们渐行渐远,丝毫不管转角处的那人。
“啧啧,这也太浪费了吧?居然连尸体都要烧成灰,我的小岁湍啊,可惜了……”
那转角走出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一身清雅的青衣上却绣着墨色的花纹,俊朗非凡的脸上沾了些污渍,他稍显遗憾地看着那经过大雪洗礼已经毫无战斗痕迹的雪地,又转头对着闵森和十偃的背影缓缓笑了出来。
“刚才十偃说什么味道那么大,”男子略微在意着十偃的那句话,不太相信地抬手想要嗅嗅自己,“难道我身上有味……”
当看见自己的衣袖上全是动物的脚印时,男子乖乖地闭上了嘴,他微微讶异地“嗯”了一声,靠近袖子闻了闻,却瞬间被恶心得扶着墙捂住了口鼻。
“咳!这味道……”
男子难受地轻轻皱起了双眉,却在下一刻放下了手,顿时眉间一松。他将身子侧靠在墙上,紧接着又抬起手重新闻了自己的衣袖一下,淡然的眸里水波一漾。
“哦……”他轻声低喃,得出个结论,“原来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到。”
他看向原来十偃两人所站的位置,在心里估算了下,大概有四五十米远:“那这么看来,那个冰块脸嗅觉不错嘛。”
男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猫猫狗狗踩脏的衣服,挑起眉“啧啧”了两声后,便抬起双臂枕在了脑后,悠闲地走进身后的小巷里。
“刚刚那群该死的小猫小狗抢走了我的岁湍,如今却也死的差不多了,这倒是要好好感谢他们了。”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巷里还没死透的妖物,抬起脚踢了踢,将那黑狗踢得撞到了墙上,留下斑斑血迹。后来他似乎是踢累了,再遇到挡路的妖物,他也没心思踢了,而是径直踩着他们的身体继续走着。
看似轻飘飘的步伐却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本来还有点生气的妖物被他踩得嘴里喷出鲜血来,溅在男子的黑靴上。不过因着那纯黑,倒是一点看不出来有血迹的样子。
妖物最后的挣扎,却还是被他一脚踩向了地府。男子明明嘴角还带着温文尔雅的暖笑,眼里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太讨厌了,还真是要感谢他们呢。”他低头看了看踩出血印子的脚印,不由得皱了皱眉,脚下的力气越发的用力。
“感谢谁呢?”男子歪着头想到,伸出两根白到诡异的手指,“闵森,十偃。”
他一说出一个名字,便收起一根手指,当手指收完,他忽然将手紧握成拳头,骨节森森地泛着白。男子眸间冷酷残忍,说是感谢,倒不如说是在记仇敌。
男子悠哉悠哉地走着,却在一个转角处忽然有东西撞到腿上,他没多想,随意地朝前踢开。等他微微垂眸瞥着那滚成球的白毛小东西时,眸子却深了深,竟很快转变成略显狡黠的温润如玉。
“哟,这不是太子家的小猫咪吗?”他蹲下身子,抓着小白猫的后颈将它提起来,看着它张牙舞爪地想要给自己一爪子的样子,微眯起双眸。
他晃晃那只猫,伸手去挠它的下巴:“我还以为你早就被法源轰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呢。”
“喵!我怎么就活不下来了?我可是很强的!别瞧不起本喵!”小白猫闻言瞪圆了一双绿澄澄的大眼,浑身炸起了白毛,四肢抗拒地乱动着,模样可爱软萌到爆。
“就你这弱猫样儿?”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暖笑也带着调笑意味,他将小白猫轻轻摔在了地上,却又护着它站好,好像自己鞋底的血印子不存在似的。
风吹刮起来,街道里隐隐带着血腥的味道,男子轻嗅着,笑容越发温润。
“对了……好诸楚,帅诸楚,你还有岁湍吗?再给我点呗。”小白猫双手合十,一双猫瞳湿漉漉的。
诸楚翩翩一笑,挥了挥自己那满是脚印和脏泥的衣袖,施施然地看着小白猫道:“你看我这惨样,像是还有岁湍的样子吗?”
“哈哈哈!你活该!谁让你抱着岁湍在大街上乱走的?自己不会武功还敢揣着妖界至宝出来闲逛,怪谁喵?哈哈哈,笑死猫了!”
小白猫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滚,白毛上沾了细雪,最后居然还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一脸鄙夷地看着诸楚。
“嗯?”诸楚饱含深意地看着它,眼眸微眯,唇间拉起了长长的音,留下缠绵悱恻的余声。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捏住了小白猫的尾巴,像抛绳子一样地将它甩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小白猫的鼻子正好砸到衣服上。顿时,一股恶臭袭来……
“呕……呕……臭,臭死了!”小白猫立刻被熏得眼冒金星,止不住地干呕,小脑袋恍惚地乱转起来。
“放我呕……呕……下来!”
诸楚挑起眉头,抬手玩笑般的颠了颠小白猫的尾巴,让它不停地砸在自己的后背上:“你以为岁湍那么好拿吗?你以为我堂堂牵旒南世子可以任你玩笑吗?”
他左右随意地扫视了一下,笑的更加和煦暖人:“走吧,小猫咪。路途遥远,本世子就勉为其难的送你去太子府吧,不用太感谢我哦。”
“呸!呕……不不不,呕……放我下呕……别呕……别甩了!”
“可恶!呕……我的天啊,你怎么那么呕……好臭啊,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