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耳机传来的嘶吼尖叫声,以及身后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和热浪,无一不在告诉着另一端的人们毁灭来得多么声势浩大,可是这里没有人诧异,也可以说没人有这个闲心去诧异另一侧战斗是否激烈,崩塌的隧道止步于次,仿佛有什么人随便画了一条弧线,警告着冲击波动不要过来,所有的喰种甚至是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裴乐儿独自冷笑:“你们猜猜,静电的能耐有多大?”
少年人沉沉的嗓音从树丛间传来,悠闲补充,“再猜一猜,炼金术有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耀眼的红光直透过天际,仇然回头看看那一边战场的光芒,微微蹙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她说不上来,可是总觉得不对了。耳机里突然听到裴乐儿急道:“然!磁场没有完全消除,你那边还有人!”
身后一阵发寒,仇然还来不及回身就被抱了个满怀,耳边有人低低地啧了一声,身子一紧,血腥味传过来,仇然反应极快,合掌结印,相连的影子让对方动作停滞了一瞬间,但下一刻她就身子一震,仿佛受到一记重击,嗓子微甜,可只是一瞬间就够了,愤怒的赫子咆哮而出,与对手的赫子撞击在一起,隐约听到对面一声闷哼。
仇然立即放开自己的禁锢,身后的少年也已经放开她,乘胜追击冲向还没调整过来气息的雾岛董香,一记重拳被满身是血的四方莲示拦下,魏一凡的火拳招呼都不打就冲过来,对手只能放开手里的拳头已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离开战斗圈子,相似的赫子从背后冲上来,与下意识格挡的少年硬碰上,冲击力把后者整个人推出两米去,回防的裴乐儿姗姗来迟的一发超电磁炮:“找死!”
只来得及勉强闪避的女人被打烂了半边身子,落到两个同伴身边,看着同样有点狼狈的少年,低声道:“不错,你可比他果断多了。”
仇然看向猝不及防出现的人,她一直相信这个人会活着。可也不得不承认,未来的每一步战争,每一次防守里,她的计划中都再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她不接受第六感和直觉,尽管从看到彼此的第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笃定对方可以成为和自己一样努力活到最后的人。
现在这个理性里强行死去的少年活过来了,仇然第一个想法不是释然,也不是庆幸,而是怜悯,我们都活着,还将继续活下去,可是我们还是要战斗,至死方休。
不是每一个生命都那么心甘情愿地向死而生,尽管这是事实,可只有他们,不管愿意与否,没有避而不谈,视而不见的时间和心境。
三个人退进一片狼藉的深山,魏一凡要追却被仇然拦住,她摇摇头,“算了,没必要为了杀不尽的人冒损兵折将的风险。”说着,她回头看看叶晗,“你还好吗?之前去哪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仇然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什么做那些事,或是反唇相讥你在乎吗?可这个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漠然中带着一点疑惑,“我们认识?”
他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刚刚被人撕开了咽喉又用粗线随随便便缝在一起,仇然愣了愣,目光沉了下来,莉琳正好走出来,有点不安地看着她,“怎么样?”
仇然拍拍她的后背,“我没事,去看看别人。”
裴乐儿倚着一块大石头道:“你这是……真傻了?”
叶晗不太想理她,只是看着仇然,目光算不上多友善,仇然点点头,轻轻道:“又来了一个新成员,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叶晗。”他倒是听话,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屈膝蓄力,非凡的肌肉力量立即把自己送上深山峰顶,这样的身手引得伤势不重还能看热闹的人们一阵惊愣,也让仇然的目光凝了起来,大家本事都不差,但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他这样运用自如,或者就像之前那个女人说的话,比他果断,所以力量的接受程度也更大,更快是吗?
“他伤没事?”裴乐儿凑到她耳边道:“我刚才可眼看着董香的赫子插进去,伤口不小。”
“他自愈能力不差。”仇然看看之前害自己分神的树丛,把对手的赫包挖出来丢掉什么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什么。
耳机里的裴伊终于出声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计划达成。”
“计划?”裴乐儿一愣。
“我们之前筛选出来的作为诱饵的聚集地,有六处受袭,比想象中还多了点。”裴伊被人推着往前走,看着电脑上的数据道:“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军师团队也在试探。”
仇然道:“下一波人很快就会到,工程呢?”
“很快就能完成,我们这里有大帝的复制者,独立空间里有足够的人力和时间,不会被发现。”裴伊说着自己先皱起了眉头,“然姐?”
“这事我不知道。”仇然也皱起了眉头,“负责我们区域建筑的是谁?”
泉野沉声回答:“韩伟坤,爱丽丝学园里铃央的复制者。”
“冯远洋呢?”
裴伊道:“还在国外,他们成立的科研队负责总调度。”
“……”仇然突然觉得胸口疼得像要碎掉,搭着裴乐儿的肩膀微微俯身,“妈的……”
裴乐儿下意识扶住她,听到这一声倒是一愣,她从来没见过仇然爆粗口,即使是她至今为止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可她现在却发怒了,第一次,像是一只血淋淋的豹子,不会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只会把呜咽堵在喉咙里,任由沉浸在眼中的愤怒侵染得瞳孔发红。
“然?然?”裴乐儿的声音越来越远,另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年懒洋洋的嗓音感觉有点粘粘的,“在生气?”
“……是的。”
“生什么气呀?”
“那个人,他在杀人。”
“嗯?什么?”他一句句地问,不明白似的。
仇然不喜欢倾诉,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好了,伤春悲秋也好,风花雪月也好,藏在心里都是自己的,倾诉出去就是故事了,就是可以讲给别人的别人的故事了,可是对于他就没有事,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好像就是说给自己的一样。
“大帝的复制者,可以借用征服王的力量,打开自己的空间,召唤自己的军队,驱使英魂……可是这些需要魔力的,耗尽了魔力,他会死的。”
“可是计划成功了,可以救成千上万的人,不是吗?”
“这不是杀一个人的理由。”她喃喃着,像个小女孩似的。
“可你不是做过这种事了吗?那么多的人,不都死在你的导弹下了吗?”
仇然蹲下身子,眨着眼睛,“那不一样……”那是我的残忍,我包揽了罪过,一切仇恨我照单全收,可这是别人的残忍,我袖手旁观,却没有阻止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