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变化的导播画面停在一个不算有名的二线小城市,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有些人在疑惑,有些人在观察,还有些人,有那么点似笑而非的欣赏,“玄月,”耳机里的人低声道,“你能控制住他吗?”
带着笑意的语气让男人心下微动,拦住正要上前的弟弟,低声道:“不能,他的意志力相当坚定,和人类……不太一样?”
“这倒是没错。”耳机里的人低低笑起来,“你们不要插手,让索隆试试,暴走的喰种有多大的能耐。”
狂暴的鳞赫劈头盖脸打下来,被三把刀格挡在伤害范围之外,索隆直观地感觉到了对手攻击力的上升,夹带着霸气的刀刃割开毫无防守意图的血肉骨骼易如反掌,但对手复原的速度和全然感觉不到疼甚至堪称不要命的攻击方式还是让他不得不拿出绝对的实力来招架。
叶晗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自制力与理智,取而代之的是融化进骨血里的疯狂嗜血,痛楚成为完美的兴奋剂,飞扬的血迹犹如缤纷的落花,将舞台点缀成荼蘼彼岸的模样,遍野的尸身铺就成高傲的红毯,唯独起舞的不是美丽的舞者,而是仰天长啸的修罗。
狠厉的触手终究在刀刃切割开筋肉卡在坚韧度骤升的肋骨间时穿透了对手的身体,带着撕裂的力度把他甩到支离破碎的高楼间,叶晗喘息着注视尘埃四散的方向,算不得开阔的视野里尽是血流成河,再不会让有人因失去而悲伤,因为再没有会悲伤的人了。
他站在原地,周身浴血,衣服破破烂烂的,几乎挡不住不断愈合伤口的身体,猩红的眸子转过头来看着两个罪魁祸首,红发少年上前一步抬手,却被哥哥再次拦下来,有些不耐烦,“这人留不住的。”
“那也轮不到我们费事。”玄月微微笑着看叶晗,眼睛里却是冰凉一片,压低嗓音至只有两个人听得到,“刚刚很多人被转移了,去追上他们。”
“是。”少年才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长啸,那不像是人类的崩溃嘶吼,更像是原野上流离失所随时可能倒在猎人抢下的孤狼,或是即将被后起之秀夺走首领王位而不得不背水一战的雄狮,死死护住身下的荣光与财富,面对妄图占领抢夺的敌人疯狂咆哮,神挡弑神,人挡杀人。
屏幕前的人们都被这唯一一场像样的战斗震撼了,也被这样的沧桑长啸震撼了,折原临也歪歪头,重新把频道调回来,面对着摄像机,他的声音在隐隐约约的爆破声背景下被传达到世界各地,携带着面向全世界的挑衅。
“看到了吗?那样的人不止一两个,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甚至有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不要妄想用你们所谓的政府或是科技反击了,连区区一个电视台都夺不回来,网络都无法重新占据的世界,拿什么与我们的精英们对抗呢?嗯?”
八千流把手里的小口袋倒过来抖了抖,掉出来些许的糖渣,她怀着看戏的心情观赏这场屠杀,吃光一袋子金平糖,“这个世界真无聊呢!这样一个无聊的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爱的娃娃脸上带着凉凉的笑,“偷窃吗?”
裴伊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没有说话,仇然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神情绝对算不得轻松,“偷窃?”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裴伊道,“如果是在说我们的话,那就是这份力量了。”
“我们的力量和属性不是复制。”仇然道,“而是窃取。”
“至今为止看到御坂美琴、金木研和奈良鹿丸的原版了吗?”裴伊看看她,两个人互相确认了否定答案,再次陷入沉默里。
“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裴伊低声道,看见两个女孩子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像是政府与民众亘古不变的冲突话题,民众有知情的权力,可这在特殊情况上又显得片面而无知,“群众总是混乱和危险的源头,复制者的位置必须是正面的,否则会有很多人受伤,包括我们。”
仇然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一旁的裴乐儿先行起身,双手握拳,指节啪啪作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得去救人。”
“哪里?”仇然也起身,看着动用电波感知周围的乐儿,后者指了指一个方向,片刻后又指指另一个方向,“这边有一群人……那边……有人打架?”
“我去那边。”仇然拍拍她的肩膀,“救人来说你的能力更方便。”
“行。”乐儿蹲下来看着裴伊,“自己小心一点,在防空洞里等我们。”
裴伊默了一瞬,话题陡转,“你们杀人了吗?”
“不知道。”仇然道:“根据经验来说,看不到尸体的都不一定死了。”
“那你们真的有觉悟了吗?”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可能会在任何地方被杀,也可能会为了各种原因杀人。”
“觉悟?”裴乐儿笑起来,看着弟弟的眼神澄澈得好像她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幺儿,“那种中二的东西就算了吧,赶鸭子上架的时候,谁也来不及想有的没的,到了那一步也就做了。”
仇然看着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有些唏嘘起来,原来被逼上绝路的人真的可以无所顾忌,原来世界观不需要别人的摧毁就可以在肆无忌惮面前坍塌,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知道多愁善感和圣母善良该在现实面前适可而止,原来人性,从来都是这样。
“然姐。”裴伊转动轮椅回去前,忽然出声叫她,背对着两个人,微微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轻声问道:“你觉得,叶晗为什么可以愤怒成那样?”
仇然一愣,没来由地想起那天对视时视线里的目光,孩子一样的孤独,孩子一样的执拗,如果只以属于大多数孩子的青春期痛苦来形容那样的内心,仿佛太不负责任了,好像他的青春从出生开始延续到了现在,不见飞扬的激情无限,只有悲伤禹禹独行,已经太久了,以至于他能在那样难以忍受的压抑里表现出那样自然而然的无谓,她道:“世界上有一种人,越是自己痛苦难当,越是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