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啸此刻脸色略显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心脏狂跳不止,显是心神震动。敌人的刀来得如此之快,纵然已全神戒备,还是让刀进到胸前,以来人之强,刀身只要触及胸口,立时便有性命之忧,当真生死只在毫厘。
好在刀未及身,劲力含而未发,来人怎么想得到,自己突袭一刀竟会被修为最弱之人接下,否则只需内气一吐,徐啸不死也是重伤,而非现在这样,胸口衣衫被散溢的刀气破碎,本人却是安然无恙。
徐啸稳了稳心神,发觉杨佑看着自己,于是勉强向他笑了笑,竖了竖大拇哥。
杨佑知道他是赞自己当机立断,在他出声时就做好了准备,看来自己剑尖稍抬,众人调整姿势的微小动作也没逃出他的眼睛。但他却没看见是秦轩提醒在先,自己才作出行动,甚至自己还傻傻的以为秦轩要牺牲徐啸,心里纠结得发狂。
杨佑脸上发烧,忙把视线挪开,又盯向烟尘中,心思却飞到了秦轩身上。这一天里接连被两个年轻人比了下去,也实在是尴尬不已。
空中烟尘久久不散,徐啸骤然一惊,秦轩伸手拉回了想去挥散烟尘的侍卫,两人对视一眼,秦轩再次引弓,一支气箭凭空生出。徐啸摇了摇头,眼神落在箭壶,秦轩略一思索,还是从箭壶里的两支焰箭中抽出了一支,按照先前的记忆猛力射出。
箭矢在空中灼烧空气,燃成一道火线,没入烟尘之中,爆裂声响,夹杂着惊怒交加的痛哼。秦轩眉头一皱,反手又抽出一支锋箭,还待再射,烟尘中已传出一声凄惨凌厉的嚎叫,令众人毛骨悚然,恐怖的元力骤然爆发,空气被压迫成墙,裹挟烟尘滚滚四散。
众人大惊,单臂遮住头脸,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劲风向后推出。徐啸修为最低,他双脚紧扣地面,身子还是斜斜地向后平移,鼓动全身内气堪堪不被风吹倒,同时紧眯的双眼中蓝光闪烁,满天烟尘在他眼中淡化,一条清晰的血色轨迹乍现。
徐啸瞳孔骤缩,魔影迷踪发动,两段折翼之舞同时用出,来到了杨素筝身边,第三段折翼之舞击出,正打在延展至此的血色轨迹上,黑衣人一僵,高速移动而变得模糊的身影瞬间清晰。
此人一袭黑衣处处炸碎烧焦,左肩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空洞四周血肉疯狂蠕动,肉芽层层叠叠地生出,却被燃烧的碧色火焰尽数燃成青烟。除此之外,未见有大的损伤。衣服破烂孔洞之处竟流动着红得妖艳的血液,本来有些胖的身材此时却如皮包骨头一般,不在面罩遮盖下的眼角皮肤干瘪皱缩,哪里还有半分活人模样?
他受了击飞效果只是微微一僵,随即杀气翻滚沸腾,双眼中血丝疯狂蠕动着向中央聚集,转眼已结成一粒血滴,两道鲜红的光线从双眼中射出,分击徐杨二人。
徐杨二人全身血气都为红光牵引,在体内震荡冲撞,心脏剧烈跳动,似要炸裂一般,耳中嗡鸣不止,眼前天旋地转,杀气血气,搅得脑袋里一片浆糊。此中滋味,比之疼痛更难忍十倍。徐啸猛咬舌尖,强行收敛心神,趁这一瞬清明,尽力打出一记法力灌注。
黑衣人赖以成名的招数唤作沸血术,乃是先伤己再伤人,施术时需使自己半数血液沸腾冲出盘旋身周,接近的敌人俱会被引动血气,全身血液如沸,战力大减。而后杀伤敌人取其血气,沸血术威力便愈来愈强,待血液凝聚成甲,威力达到巅峰,再汲取血气才能反哺自身,弥补损耗。
黑衣人本想隐藏身份,不使成名招数,然而出手以来屡遭算计,竟是一人未伤,他心性狂躁嗜血,决无耐心慢慢周旋,当即催动沸血术,将自己抽成了一副骷髅样子。
沸血术固然威力强大,但却是越战越强越圆满,初时使用战力虽增但达不到最强,破绽却是极大,故而他每遇强敌,都要先行杀戮一番,使得功行圆满,不露破绽。此时他料定自己出手只要不找上杨佑,便是无人可挡,所以径直朝杨素筝而来,同时使出沸血印,大增中印者所受伤害,并且中印者受伤或死亡会提供十倍血气。
黑衣人盘算得倒好,怎料到徐啸这么低的实力,却能在沸血术笼罩下保得一瞬清明,并且一出手就是源技,于是当即被沉默。他对血气的控制力正是最弱之时,这一沉默,双眼射出的精粹血气被逼回,与自身血气对冲,体内瞬间乱作一团。
一旁的秦轩比徐啸还早发觉有异,只是苦于黑衣人移动太快才无法出箭,此时黑衣人全神调息,正是最好的靶子,秦轩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支锋箭。
黑衣人本来只需一瞬就能收拢血气,奈何秦轩反应之快无与伦比,黑衣人无法移动,只得硬吃了一箭,只是他血气虽乱,但防护不减,箭头突破血光后已是强弩之末,只将箭头没入了他的左胸。伤害虽然不重,却使他的调息功亏一篑,血气暴乱,在腑脏中左冲右突,转眼便形成了极严重的内伤。
黑衣人重伤,杀气涣散,徐啸头脑为之一清,便转身扑向杨素筝,将她抱实之后再次启动魔影迷踪,两人同时回到了徐啸在血影冲出之前的位置,一并滚倒在地。
离开了黑衣人身边,血脉牵动之力顿时减弱,然而沸腾的血气想平静下来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杨素筝把身子紧紧蜷起,全身不住颤抖,一张俏脸皱成了一团。徐啸在杀气压制消失后已经能保持神志清醒,他借冲撞之力把自己摔了出去,滚离杨素筝身上,心神稍稍放松,才发觉全身血气翻搅,虽然紧咬牙关双手撑地想要爬起,却是无法做到。
一番惊险变化之后,杨佑等人已经冲到了近前。刚刚险些被他得手,所有人都是惊怒交加,此刻含愤出手,各向黑衣人全力一击。
黑衣人眼见众人围拢,再想调息已不可能,当即惨笑一声,身体猛地一颤,骨骼爆响,大片的血液从身体里挤了出来,头脸身体肉眼可见地又干瘪下去一大块,脸色惨白直如败絮,面容扭曲不似人形。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一股凉气直透脊髓,手中剑招不由就取了三分守势。
也不见黑衣人如何作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黑衣人化身血影,已从众人密集的剑光中穿过,而后便听赵庆一声短促的闷哼,杨佑面色大变,回手一剑,已然救之不及。
血影散去,黑衣人舔去了嘴角的鲜血,将一个躯体随手扔在了地上,那躯体全身血肉尽被抽走,凡裸露之处尽皆深深凹陷,只剩一层苍白的皮肤包裹着骨头,身上衣服清楚的表明他就是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赵庆。
众人目眦欲裂,眼见得黑衣人脸上回复了一丝血色,都把牙咬得咔咔作响,却心系杨素筝的安危,慢慢围在杨素筝身边,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大损本源强行催动秘术,比之先前更强三分,一举将第一个伤到他的赵庆吸成了人干,借他的血肉填补了一些损耗。不过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接下来就算饮尽这些人的鲜血,也只能增长血甲威力,而不能弥补根本的损伤,此战过后,必将实力大损。
一时轻敌,竟被一群往日里绝不放在眼里的垃圾逼到如此境地,念及此处,黑衣人将怨毒的眼神投向了徐啸,三番五次都被此人坏了好事,怎教他不恨之入骨?
徐杨二人休息了这一会儿,血气渐渐理顺,虽然全身麻痒疼痛,但却已经可以行动。徐啸看见黑衣人的眼光,虽然心底寒气直冒,还是挤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左手拇指朝下晃了一晃。
黑衣人血灌瞳仁,一张骷髅样的脸狰狞直如鬼怪,早忘了自己的任务,只想将眼前这些人尽数吸成干尸。
他一声尖啸,身周血浆翻滚,身形暴起,此时秘术效用已过,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没有再用什么手段,而是直直地向众人冲来,手中短刀灌入雄厚的内气嗡嗡作响。不快的冲锋却似步兵军阵步步进逼,巨大的压力让众人胸口都为之一窒。
黑衣人不愧强者之名,虽然屡次中计身受重创,但只要缓过一口气,依然能够强力压制众人。
杨佑当先迎上黑衣人的短刀,刀剑甫一接触,杨佑就不得不从攻势转为守势,黑衣人一刀快似一刀,内气汹涌澎湃,杨佑手中长剑不断震荡,几欲脱手,若非先前死里逃生有所领悟,剑势由沉重中生出三分轻灵,早就封不住黑衣人的刀势。便是现在,亦是左支右绌。
黑衣人步步紧逼,短刀在杨佑身上划出道道伤口,伤口虽浅,却喷出大量血液,凌空汇入黑衣人身周的血浪中。杨佑只觉手中长剑越来越沉重,眼见黑衣人进刀直逼胸口,只得使出满月剑轮,将黑衣人攻势卸在一旁。
本来众人要像一直以来一样,利用满月剑轮的特性衔接追击,但两人交手不过数秒,杨佑就不得不用出了这招源技保命,众人皆是惊怒交加。然而此时不出招杨佑就要丢了性命,虽是蓄势未满,也只得在仓促之间出招。
杨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出声提醒,就被迎面而来的刀光将话憋回了肚子里,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而黑衣人抢攻一记,狞笑收刀,身形转动间初步成形的血甲一分为三,尽数化为血色飞刀激射而出。
飞刀一柄对准一人,没有射向杨佑,而是以攻来的其他人为目标,众人虽然提防,但猛然转攻为守的七分防御根本无力阻挡,血刀过处,长剑折碎,血刀没入三人身体,元力将骨肉中的每一缕鲜血都压榨出来送入刀中,他们的身体自中刀处迅速塌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