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几年是还穷困的时代,为了谋生都纷纷出去打工下海,陆家夫妻两去了服装厂打工,纵然舍不得刚在襁褓的女儿,但为了女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能出去打拼把孩子留给他的外婆照看,有小姨舅舅还有一群乡邻照看着肯定也不会孤单。
确实小舒云和所有人期待的一样可爱、活泼,一张嘴不知道多甜,整个村子的人都喜欢抱着舒云到处玩,平常给自己孩子买些吃的都不忘记给小舒云捎些,她还有个听话的小随从,日子不知道多快活,纵然爸妈不在身边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从不觉得自己缺什么。
原来小随从还不是小随从,姜意还会趁着大人不在悄悄欺负小舒云,总看这小姑凉笑的没心没肺,张扬的很,就连自己爸妈也被这个小妖精收了去,他到要看看这个小姑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会不会那么可爱。谁知道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凉打起架来也不含糊,姜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去找爸妈告状,谁知道姜爸姜妈听完提起来边打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欺负人家小姑凉,人家爹妈不在家你也好意思欺负,打输了你还敢告状,看我不今天收拾你个怂货。”最后还是小舒云出面,大发慈悲的大人不计小人过跟姜爸姜妈撒了个娇才没让姜意屁股开了花,从那以后姜意就天天跟在小舒云后面说要保护她。
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小舒云嗤之以鼻,倒并阻止织这个小尾巴跟着,因为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糖和甜食来哄她高兴。
姜意的零食有一大半进了小舒云的肚子里,姜意倒是不在意,反正舒云高兴他就觉得好,六岁的时候舒云已经有一口和她样貌不匹配的蛀牙。
每次姜意看着都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给小舒云吃那么多糖,可总抵不住她的软语哀求,他担心到:“豆芽,你少吃点糖,小心牙疼。我听人说好疼的。”
“大黄,你是不是心疼你的糖,小气鬼。”
“不是,不是,怎么会?我就是怕你疼”姜意着急解释,解释完又被小舒云拿走更多的糖和巧克力。
其实,刚开始小舒云是拒绝“豆芽”这个绰号的,觉得太难听,然后她用行动表达了她的不满把姜意涮了一顿,然后姜意抱着求和态度拿了一整盒巧克力和她谈判,说公平起见她也可以给他起个绰号。舒云抿嘴想想他很像隔壁陈叔他家大门口走过喜欢跟着她的大黄狗一样,故御赐“大黄”这一响亮的称号,自此便留下了这个传统。
姜意在家打了无数个喷嚏,姜妈问:“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话都没说完她儿子一溜烟就不见了,想都没想都知道这不争气的儿子去哪里了,天天往别人小姑娘家跑,想着陆天入赘舒家,姜家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自己可不能让自家宝贝去了别人家,腰脊都矮了别人一截。
果然还没到舒家就听见笑舒云一阵鬼哭狼嚎,还口齿不清的念叨:“大黄,你个乌鸦嘴,都是你说会牙疼,这下真的疼,疼死了,都是你个猪。”
姜意又好气又好笑,当初是谁死活非要吃甜食的,气归气,还是把冰块塞进小舒云嘴里,看她半边脸都肿了又心疼的不得了。
看一旁着急的外婆,姜意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外婆,把豆芽送到王医生那里打针消炎针吧,她脸都肿的厉害了估计是发炎了,”还好他当初听过同班同学蛀过牙的说起过。
打针的时候倒是没见舒云又哭又嚎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圈面哭的微红,那神态却像个英勇无畏的小战士把脸伸到医生面前,紧握的两只小拳头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豆芽,等你打完针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特漂亮。在茶园山后的那座山背后,你不知道那里有漫山的枫树,还有一座像童话里的房子,你说里面会不会住了位公主?”姜意看那双杏眼闪着光,就知道一定会引起她的兴趣,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看那双握着的小拳头终于松开了才舒了心。
其实姜意没骗人,还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建的很隐秘,怪不得从未听同村的人说起过。
刚打完针舒云就吵闹着要去那里,走了一两个小时沿路摘花吃野果两个小家伙都不觉得累,看到漫山的火红的枫叶和隐藏其中的别墅,小舒云第一次觉得有种震撼的浪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
“大黄,你说那栋房子里住了人吗?”
“肯定住了,昨天我看到那栋漂亮房子里有几只大狼狗看门,否则我就带你进去玩了。”
小孩子的失落一瞬间就过了,小舒云围着漫山的枫叶跑来跑去,累了就躺在树林中唯一的一棵大榕树底下休息。
“大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奇更远的地方有什么。”
秋天的夕阳格外好看,不知不觉湛蓝的天变成满天的彩霞和半山的枫叶几乎溶在一起,这样的景色让舒云和姜意一生难忘,无论以后他们之间有怎样的纠缠。
“豆芽,快走啦!太阳下山了该吃晚饭了,回去又该挨揍了。”
小舒云这才想起来再不回去外婆该着急了,可两条小短腿再怎么跑天黑之前也赶不到家了,想到这,舒云大声责怪小尾巴:“大黄,都怪你,怎么不叫我,外婆他们该着急了。今天蒋叔叔揍死你我也不去给你殿后了。”
村里的人都奇怪说小舒云对谁都笑脸相迎、和和气气的,唯一遇见姜家那小子就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有人戏称“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两个孩子怕是有缘”,
两个小刺头一溜烟儿就消失在枫树林里,完全没在意公寓里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在窗帘后站了多久。
“您该吃晚饭了”,他收起难得露出的期待,习惯冷漠的在长桌上吃饭,然后去书房学习,不知不觉却想起了那个在枫树林里自由自在奔跑的小姑凉,那般的肆意耀眼,像个小太阳。
回家意料之中小舒云只是被训了几句,没说几句舅舅小姨就问他们去那里了,有没有遇到坏人,她一边回答一边想大黄是不是被揍得满屋子乱跳了。
吃过晚饭小舒云悄悄的站在姜家的院子前,她对自己说“自己才不是担心他,她只是来看好戏的”,做好一番心里暗示她缩头缩脑的把耳朵贴在姜家大门上,却没听到想象中的嚎叫,难道是被打趴下了?
小舒云忍不住担心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扔到姜意的窗子上,却迟迟没有回应。今天太反常了,总有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原来就算姜意屁股被抽肿了都会拖着残躯站在窗口冲她傻笑的。
今天的姜家太安静了,小舒云不敢去找姜意。她三步一回头,又气又怨又担心,难得的有个夜晚睡不好觉。
第二天小舒云遇到同样肿着眼睛的大黄,也没精力再取笑他。
就在她打了无数个呵欠的时候,听到一句话突然就清醒了,然后就更懵了。
她想她应该是听错了。
“豆芽,我马上要走了。”姜意又说了一遍。
“嗯?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小舒云觉得他只是出一次门,反正很快就回来,之前他就出去旅游过一个星期才回来的。
“豆芽,我们家要搬走了,不回来了。这是我屯下来的零食够你吃很久,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看你的。”姜意提着三个比他还壮实的袋子递给小舒云。
“谁要你的东西”,说完用力推开姜意,也不管姜意和吃的全部都摔在地上,只记得有个背信弃义的混蛋。
接下来的几天小舒云都没理他,姜意每次都垂头丧气的回家。今天姜意又在小舒云窗子底下叫她出来,还是没有声音,他失落的往回走。再过两天他就要走了,会很久很久都看不见豆芽了,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笨蛋”,熟悉的声音愤怒的响起。
姜意惊喜的回头,还以为小舒云再也不理他了,一激动眼泪更是关不住,流的更凶了,吓得她要说什么都忘了。
“猪头,别哭了,丢死人了。”小舒云一脸嫌弃的看着姜意,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呜呜...啊,”姜意像是开了阀门的水库,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豆芽,你怎么这么讨厌,呜呜..你最讨厌了,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也不想走啊!我没办法啊!我说了我会回来找你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不一会姜意哭的眼睛都肿了,小舒云把姜意按在怀里,眼圈也泛起微红,“笨蛋,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难过。”
姜意轻轻推开小舒云,牵起她的手,“豆芽,跟我来。”
“好”,舒云清脆的回答,她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就算不知道她也会和他走,她相信他。
这样漫山的枫叶再看一次,确是觉得难过无比,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离别,都有些手足无措,课本上并没有教他们如何面对别离。虽然人生以后都是别离,和过客、和朋友、和爱人、和自己,一次一次更熟练更冷静,可是没有比第一次分别的慌乱悲伤让人心心念念。
姜意在树上刻下“大黄一定会找到豆芽”,然后转过身来得意的朝小舒云一笑。
小舒云看他掉了的门牙,只觉得傻气,这诺言也很傻气,但就是觉得窝心。
走的时候姜意哭的又是上气不接下气,这次舒云没有哭,笑着和他挥手,“笨蛋,别像个姑娘似的就会哭,你找不到我,我就来找你。”
姜意坐在那个年代还不常见的小轿车里把头伸出来,直至那个身影看不见。
小舒云一个人来山背后,抱着腿坐在大榕树下面,不再觉得眼前的景色迷人。
原来一个人看景色怎样都是寂寥。此时的舒云不懂什么叫寂寥,只觉得隐隐的失落,像是丢了平常用的东西,有些不习惯。
带起头隐隐约约她好像看见那栋漂亮的房子里的窗边似乎有人,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她有些害怕却还是好奇的一点点的挪了过去。
站在围墙边,她问:“有人么?”
没有人回答,等了一会儿她准备走的时候一条大狼狗跳起来趴在院子栅栏上,直冲她吠吠,受到一万点惊吓的她倒在草地上。
一个清冷的声音命令道:“小五,回来。”
声音是从窗边传来的,看狼狗退回去,舒云大着胆子问:“你是谁?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还是没人应,看天色不早了,也没人搭理自己舒云就自己回去了。
没过多久小舒云就没有多难过了,她和其它小朋友相处的很好,她性格这样洒脱和任何人都能相处愉快,姜意像是淡出了她的生活。
其实不然,只是该相遇的人总能有一天会相遇,舒云觉得她长大了,她想快快长大遇见自己该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