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的鬼点子有时比我还多,这点我很佩服她。为解决嘴瘾的问题,英子总能想出办法。
一入夏,到了晚上,我们学校四周的田野里尽是****高涨、鼓噪不止的青蛙,蛙声此起彼伏,田野就像一个万马奔腾的战场。那些鼓噪不止的青蛙也是在向我们学校的师生们挑战忍耐力。年轻的老师耐不住诱惑,挽袖撸裤赤脚提篓,带上手电筒,直奔田野抓青蛙,做青蛙面线。
青蛙面线可是绝顶的鲜美。那时候,我们的老师的生活也并不比我们住宿生的好多少,青蛙面线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美食了。抓青蛙时,他们也会顺便抓一些泥鳅和黄鳝,回来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
晚自习一下课,英子就疯疯癫癫地跑进我的教室,跳到我的桌前,催我道:“林子,快点,走吧,老师都出发了,我们该去了。”
当我们跑回寝室取工具时,英子早就准备好了大号电池的三节手电筒,电池、电筒、铁钳子全是新买来的。然后英子又变戏法似的,得意洋洋地把她从家里带米到学校的三十斤装的一只小蛇皮袋拿出来,嘻嘻笑地对我说:“权当鱼篓了,将就些用吧。”
我总是经受不住英子的鼓惑。我和英子短袖短裤出发,一般抓一两个时辰就回校,可以说是弹无虚发。每次我们都能满载而归。抓回的青蛙,我和英子一般当晚全部消灭掉,实在吃不完的,就暂存到第二天再消灭。
我们的青蛙面线加工厂就是校外一家叫阿祥的小餐馆。我和老板阿祥打得火熟,一有小吃或小炒,就让阿祥给我加工,我付他加工费。做青蛙面线也是一样,我和英子提供青蛙和面条,阿祥出盐、油和佐料,每次加工费两元,另外再给阿祥两碗青蛙面线,送给阿祥的老婆和儿子吃。
黄泥巴烧鸡没让英子过足嘴瘾,青蛙面线却能弥补她的这一缺憾。三年后,念高中时,英子和我谈起初中做青蛙面线的事,她总是露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说:“林子,你还别说,祥子做的青蛙面线,可是绝活,那是我们初中时代最有代表性的回忆。那鲜味,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时候,我们学校是绝对禁止学生夜间外出抓青蛙的。若是有学生私自偷跑出去,抓到现形的,必定要在第二天的课间操上全校通报批评,违纪的学生书面作检讨,保证下不为例,并由班主任严加管教。老师就是好,夜间想抓多长时间也不会挨通报。当时,我却想不通,为什么老师能享有特权,而学生却要下不为例?后来我还是想通了,原来是校领导出于对住校生的人身安全着想。可怜天下校领导一片苦心啊。
就夜间偷跑出去抓青蛙一事,我曾被值班的校领导捉到过。我对班主任的一番谆谆教导颇感满意,简直是五体投地,当面保证下不为例。可事后,我却被英子拉出去屡屡违规。这全不在我的错,我把它归功于英子要过嘴瘾的问题上。
现在想起来,我记得上初中总共被值日老师逮住过两次现形,可我实际上却犯过不下二十次违规,让英子真的过足了青蛙面线的嘴瘾。现在英子还对我感恩至极,对我第二次被校长拉到全校课间操的领操台上公开亮相耿耿于怀。我倒是显得很坦然,我安慰英子:“别过意不去,人哪有不犯错误的。毛主席都教导过我们,圣人有时也会犯点错误。”
英子于是释然,紧紧地抱住我,拍拍我的后背,说:“林子,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说心里话,夏夜和英子一块出去抓青蛙,那简直是一种超然的享受。满天的星星,柔和的微风,两个人的世界,那种感觉真是畅快透顶。
我们出去抓青蛙,要经过田野中间的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条小木桥,木桥在一里路之外,每次我和英子都是淌过河水到对岸去。那时,虽然是夏季,河水也不是很深,但每次英子都说她怕蛇,硬是逼着要我背她过去。我说要是让别人碰上,该会说怎样的闲话。英子看看四周,说:“凡正又没熟人,别人又不认识我们。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怕,你一个大男孩子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