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日的山知了,在树上肆无忌惮地狂叫不止,简直没心没肺,吵得人心烦意乱。要是在往日,我倒喜欢听它们喧叫不休地歌唱,感觉那就是一种畅快的渲泻。可现在,我讨厌它们。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独自坐在这片矮山的树林子里发呆。
这是一片很幽静的林子,前面就是镇上中学,只隔了二百米。要是到了下午放学,准会有几个用功的学生钻进这片林子里读书。现在他们还在上课,毕业班这时抓得很紧,因为中考和高考都迫在眉睫。老师也自觉地放弃了一些本该他们休息的时间,用来给毕业班的学生补课。
现在,我讨厌这叫嚣的山知了,因为我心烦至极,期中考试刚刚结束,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学校就宣布要召开家长会。这次期中考试,我又考得很糟糕,除了语文得了优外,英语又是一塌糊涂,其它科目勉强及了格。老师对我伤透了脑筋。我也不知今后自己该怎么办。
我没有勇气告诉母亲考试的结果,要是让她知道我又考砸了,准会让她伤心得要命。我决定不打算告诉她学校要开家长会的事,反正她现在也赶不回来参加家长会。她和我父亲现在在千里外的FJ打工。我带着弟弟妹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我现在是镇上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我恨自己平时花在玩和吃烧烤鸡的时间太多了。说起吃烧烤鸡的事,我对英子是既恨又爱,她真是我形影不离的影子。在镇上中学上初中时,我和英子就开始住校了。吃烧黄泥巴鸡是巴豆提出来的。那时上中学,学校一般不卖学生的菜,只供应学生一日三餐的米饭,住校生只得从家里带炒熟的咸菜和干菜。包子和馒头也只有老师才有资格买到。
真不知道巴豆是怎么想到偷杀烧烤老师的鸡吃,做那种勾当的事纯粹是为了解馋打牙祭。那时,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喜欢整天随意把鸡养在学校的操场上,鸡屎鸡毛满操场都是,虱子臭虫满地跑,出于正义之举,巴豆就想出了猎杀这些糟蹋学校环境的母鸡公鸡。
“林子,你吃过吗?烧黄泥巴鸡的味道特鲜……”巴豆摇头晃脑地对我说,他几乎就要流口水了。
我们专挑那些在学习上挑我们毛病的老师的鸡下手,拿他们养的鸡出气、解恨。我们用食堂打来的米饭将鸡引到校园的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然后围拢将鸡逮住掐死,拔毛破肚,用黄泥巴和盐捂鸡肚埋地里,三天后拿到校外蜈公山上的一个多年废弃的砖窑洞里用柴火烤。那鸡在旺旺的火堆里被烤得吱吱冒油,通体发亮,鸡肉香味真是让人美得直流口水。
等鸡肉烤熟了,我和巴豆,英子三个人,一个个钻出那个烟熏火燎的土砖窑,围在窑洞口的空地上美美地吃起黄泥巴烧鸡来。
老师在为丢鸡一事愁眉不展时,我们却在为鸡肉的美味乐不可支。自从吃了第一只烧黄泥巴鸡后,英子就时时惦记着第二只什么时候开烤。
“你不想在学校混吗?别老惦记着嘴馋,要地让老师给逮着了就不得了了……”我只能这样警告馋猫似的英子。
“不会的。”英子装个鬼脸冲我傻笑。
“小心老师守株待兔,把你装了。”我一本正经地警告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逮不住的。”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嘛。”
“是的,是的。”
吃黄泥巴烧鸡时,我们常弄出点笑料来,鸡肉吃完了,大家的脸也都乌黑得像一个个包公脸,就像一群刚从灰窑里钻出来的猴子的屁股,简直让人笑破了肚皮。
烧鸡吃完,我们就便便大腹地走出林子,到山脚下的小溪里洗脸洗嘴巴,消灭一切作案证据。万事大吉后,就偷偷溜回学校,像模像样地拿本书到校园的墙角边叨叨不绝地为刚葬身我们肚腹的烧鸡超度亡灵,减少已经犯下的罪孽。每次吃了烧鸡,我们至少要在校园里好好表现三天,做一个让老师看来勤奋好学的后进生。下午下了课,我们自觉地拿本书到学校的围墙脚下去读,像似去高墙角下面壁思过。
我对英子自嘲道:“这叫对着石壁忏悔,请求烧鸡原谅。”
三天后,我们才开始谋划怎么再弄一只烧鸡过过嘴馋。
英子总让我不放心,没事她总爱给我整出点麻烦来。烧鸡她说吃得不过瘾,大发牢骚,向我报怨:“隔三差五,三个大男女才吃那么一只鸡,这不是太吊人胃口吗?”
我多次警告她:“老师养这么一只大烧鸡也不容易,你别老想着不劳而获,那太不人道了。得隔着时段吃,知道不。只求私欲,不计后果,要出大事的。”
英子不满地嘟哝:“吊胃口多让人难受,还不如当初不尝那个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