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懿张了张嘴，却无力再说一字，眼皮千斤重，后背已经一片麻木了，他似乎看见母妃在向自己摇摇招手。
自母妃去世后，多少次这种时候，自己独自面对着死神降临了？多少次不是从死亡的边缘迈步回来？
每一次，都是未知，未知自己能否活过来，今日也是。
卫凌听见外面的声音，登时心下一想。“颜瑜，你先出去，让丽君进来。”她对着紧紧抓住主子的手，担忧害怕的颜瑜说道。
马车太小，白君懿受伤，自是不能容下太多人。
“不！”颜瑜张口拒绝，想也不想。她要看着主子，绝对不能让主子出现意外，绝不可以！
“颜瑜，你若不出去守着，那些人再折回来，此番主子可就真没命了！”卫凌冷下声音，责怪的看着她。
颜瑜咬着唇，含着泪珠，他说得对，若是那些人看着主子受伤再次折返，打扰了卫凌替主子治伤的时辰，届时……她不敢再往下想了。颜瑜放开白君懿的手，毫不犹豫的走出马车。
褚丽君看见颜瑜出来，眼睛一亮。“怎么样？白君懿怎么样了？”惶急的拽着颜瑜的衣袖。
“主子醒了，要你进去！”颜瑜冷冰冰的说着，用力拂开她的手，像是挣脱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
“好。”褚丽君却毫无心情去在乎这些，匆匆急急的上了马车。然，在见到虚弱的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君懿时，她顿时停了脚步。
不敢上前。
原谅她，她其实很胆小。
真的很胆小。
不是害怕他的伤口，只是越靠近，心中越是害怕，他会死，越是害怕看见他苍白的脸，那种巨大的害怕，甚至是自己面临死亡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生生的凌迟她的心。
“丽君，快过来跟主子说话，不要让主子睡着。”卫凌把眉头皱得紧紧地，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在一根火柱上燃烧着。
经卫凌这一叫，褚丽君才弯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看着那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血肉上，她的心，更加的揪疼。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却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
“君，君儿。”白君懿费力的想要抬手，看着她脸上的鲜血，他更为心疼，她是不是受伤了？
“我在，小傻子，我在。”褚丽君抓住他的手，紧握着，着急的回答。习惯性叫他‘小傻子’了。
“你，你，可，有，受伤？”他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眼中，那心痛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褚丽君瞧见，心中霎时犹如五味瓶打翻，也更为难受。
他，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又要这么关心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我没有受伤，小傻子，我很好，我一点伤都没有。所以，你也不要受伤，不要睡觉，千万不要睡，若是你睡了，我不会原谅你的，小傻子，我不会原谅你。”她害怕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要说什么了。
边上，卫凌已经为刀子消了毒，看了褚丽君一眼，再看着主子全部的关注都在丽君身上，登时吸了一口气。
往拿到伤口上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主子，属下要给您把剑拔下，您要忍着点。”虽然撒了一些可以止疼的麻沸药，但是拔剑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痛，特别是拔完剑后，他还要用刀子把伤口周围染上毒素的肉生生切除。
此种痛，若是能够忍过去，便是极好，忍不过去，便是死！
“好。”他虚弱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他们都听不见。
褚丽君为了更好的与他对话，直接趴了下来，两人双目相对。
她说：“小傻子，我与你讲一讲我们家乡的事好不好？”
见他轻轻点了点头。褚丽君笑了笑，却笑得很难看，一时，她竟不知该从哪儿说，该说哪儿好。
不等她纠结，“嗯！”白君懿一声闷哼，直直的昏了过去。
“小傻子！”刹那，她的心跳都似乎停止了，恐慌的看着他突然紧闭的眼睛。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主子只是昏过去了，丽君，你来给大哥做帮手。”卫凌检查了一番，发现主子还有微弱呼吸，许是受不了疼痛晕了过去。
他坚信，主子福大命大，以往也尝试过这般疼痛，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丢了性命的。
“好。”褚丽君忙乱的点头，下一秒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丽君，你拿这个塞进主子的嘴里，切勿让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卫凌拿着一个木梳递给她。
“好！”手忙脚乱的，她一手捏开白君懿的嘴，看着他平常红润有光泽的嘴唇现在如此的白，她的心就更加的揪紧，毫无犹豫的把木梳放进他嘴里让他咬着。
“大哥，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
“丽君，你帮大哥拿一些棉布，再让颜瑜去打一盆水来，要快！”卫凌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手中握着的刀有些发抖。
主子吃了一粒清毒丸，毒素虽然不会再蔓延至身体其他部位，但是这伤口上残留的必须要清除，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四周染上毒药的肉剜去，而这剜肉之痛……
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次，那一次是药王亲自动手，所以他的命被捡了回来，而这一次，根本来不及请药王，自己虽然学得了药王一些皮毛，可这剜肉……
卫凌闭了闭眼，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主子，这一次您一定要挺住！”
清水打来，褚丽君在一旁用棉布不停的擦着伤口流出来的血水，白君懿一次次被痛醒，又一次次的昏死过去。
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他咬着木梳，不停的呜呜叫着，忍受着这剜肉之痛，汗水把他的衣裳打湿，苍白的脸像是刚刚水洗过，洗得太过于干净了……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微弱。
“白君懿，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我一定会把你的紫狱阁搅得天翻地覆！”褚丽君忙乱中，不停的，在他旁边说着。
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她好想，好想替他承受，她知道，这一定比她受的鞭刑还要痛，一定，非常痛！
“白君懿，我不要你死，所以你必须活着！”
“白君懿，不要闭眼，千万不要闭眼……”
“呜呜……”回应她的只有他痛苦的呜咽，如果没有把他的嘴巴塞上木梳，恐怕他真的就把舌头咬断了吧。
“很快，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大哥你快一点！”褚丽君更加的着急。
如果，如果不是自己失神，又怎么会被黑衣人抓到，白君懿又怎么会受伤，一切，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白君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发誓，如果谁给我解了蚁毒，我一定会用一生来报答他，你既然替我解了蚁毒，那么久不要这么轻易的死掉，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所以，千万不可以死掉！白君懿。”
她蓄了已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因为，她看到，白君懿再一次痛苦的昏死过去，而且，许久了，也没见他醒来，他的胸口，几乎不见起伏。
“丽君，快，棉布，还有最后一点，快！”卫凌全神贯注，两耳也没闻到她所说的话。
褚丽君呆呆的，任由泪水冲刷着脸庞，如木偶一般拿着棉布给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侧脸，那苍白如纸，刚毅恍若雕刻的线条。
为什么，此刻，她的心突然变得一片宁静，好像，死了一般，完全没了生气。
白君懿，不知不觉，你已成了我的一部分，原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人，白君懿，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最亲的人，你怎么可以离开？
你离开了，今后，我保护谁？
“白君懿……”她哭着唤着，泪水不停的流，咸咸涩涩流进嘴唇里，流进胸腔里。
一种无助之感油然而生。
“咚”清脆的一声响，卫凌把刀子扔在一边，忙乱的用棉布擦拭流血的伤口，随后拿着一包药粉洒在伤口上。“丽君，拿纱布过来。”卫凌伸手在褚丽君面前。
褚丽君却一动不动。
“丽君？”卫凌侧过头，这才发现褚丽君泪流满面。忙拿起一方干净的棉布给她擦泪。“你怎的哭了。”
“他，死了。”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带着浓浓的哭腔与难受。
她的话犹如炸弹在他心中爆炸，卫凌摇了摇头，顾自去拿纱布，把白君懿的伤口包扎好。
随后拿着一粒药丸准备给白君懿服下，却在拿木梳的时候，他全身都定住了。
他，他没有感受到白君懿呼出来的气息！
“主子！”他不可思议的喃喃着。
“他果然，死了。”看到卫凌的表现，褚丽君突然呵呵的笑。“呵呵……死了。”模样有点痴狂。倏然，她握住白君懿的手。
“无论那是谁，我一定会把他们千刀万剐！”她的眼中滑过仇恨的光芒。握着他的手，刚刚长出来的指甲直接嵌入了他的掌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