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将白日的炎热一扫而空。
开宴已经许久,唐咲和叶左早已酒足饭饱,下人撤去残肴,又换上甜点清茶。尚夫人才堪堪到来。
一袭红袍,雍容华贵,仍是笑脸盈盈。
“让二位公子久等了。”尚夫人语气平淡清冷,不似之前总带着些许笑意,唐咲却觉得好听许多。
唐咲手里还拿着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的闻了闻,才笑道:“酒是好酒,可是无夫人作陪,却是索然无味。”
尚夫人款款落座,歉然笑道:“四爷不在府中,一切大小事都由妾身处理。方才有一事,事出突然,耽搁了些许时间。怠慢公子,还请恕罪。”
叶左坐在唐咲一旁,正在吃一块糕点。这种场合他实在不想说话。可知道唐咲与尚夫人二人说起来话来文绉绉,一字一句间都似只在暗打机锋,不谈正事。再说下去就是没完没了。于是赶忙抢在唐咲话前,淡淡的道:“夫人所托之事,我们已经完成。这几日也是了打扰夫人。我们准备明天就离开白安了。承蒙夫人款待,在此也刚好向夫人道别。”
唐咲被叶左抢话,稍愣了一下,后又嘻嘻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朝尚夫人点了点头。
尚夫人似早已料到叶左会有如此一说,也不答话,反而收了笑容,淡淡说道:“这天下虽属太平盛世,但在江湖之中,又有哪一日不是腥风血雨,杀戮不断呢?为钱,为权,无论为什么,这江湖都不可能真正的太平。所谓乱世出英雄,在这如此纷乱的江湖,二位公子少年英雄,难道不想闯出一番事业来吗?”
唐咲闻言嬉笑,明知故问道:“噢,夫人所说的确让人神往,只是不知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尚夫人笑道:“叶左公子不过十八岁,就已经踏入第一境来。那一身武功,更是比老一辈人来也不遑多让。放眼天下的年轻一辈,也是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了。而唐公子年纪轻轻,却如此博学多才。江湖大势,全然于胸。那一手匪夷所思的换脸之术,更是闻所未闻。小刀每每与我提及二位,崇拜之色溢于言表。只是江湖险恶,若只是一人独闯,那就是有通天之能,一旦被人算计,也难免身死道消。何不依附于一些大势力,解决此等烦忧呢?”
说罢,尚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
唐咲闻言低头思索起来,叶左却不假所思道:“夫人所言差矣。看天下成名之辈,有半数都是独身自立,不曾依附于谁。却也未见得像夫人所说,遭人算计。”
尚夫人淡淡一笑,道:“叶公子到此之前可知尚家何曾被人驱使过。尚家乃是百年乃至千年的名门望族,可如今,尚家却已不仅仅只是尚家人的尚家了。比起上面的意志,就连四爷也说不上太多的话。尚家尚且如此,那些弱小的家族呢?”
叶左答道:“有家族所累,当然难免。只是我和唐咲都是独身一人,也不想求什么功成名就。只愿浪迹天涯,活个潇洒自在。”
尚夫人闻言却是先向唐咲问道:“唐公子确是如此想法?”
唐咲一听尚夫人问到自己,抬起头来,嘻嘻一笑,却不答反问道:“不知夫人所属是何势力,说来我二人先听听,看值不值得我二人加入。”
叶左闻言想要插话,却又被唐咲以眼神制止。
尚夫人盈盈一笑道:“我却是没有权利透露多少,唐公子只需知道,尚家与之相比不过是蝼蚁脚下的一粒尘埃而已。另外,我还可以告诉公子,那少年便是一个大人物的次子。你们此次帮助他,日后自当会照拂一二。若是公子愿意辅佐他,定会飞黄腾达。”
闻言唐咲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却我还以为是请我去做老大,原来是做去当走狗,还是老癞的走狗。这有什么意思。”
尚夫人见唐咲只不过实在戏弄自己,脸色便冷了几分,不一会,却又淡笑道:“公子若是不愿自可直说,何必戏弄于我呢?”
唐咲嘻嘻一笑道:“夫人明知我不会接受招揽,却还多次一问,我自当礼尚往来才是。”
“那公子是当真不愿了?”
“当真,绝对比那癞皮狗的脸真得多。”
话至此。尚夫人始终带着的笑容也沉了下去。肃然道:“二位可知这江湖中的道理,一旦有了过节,不为我所用,那就只能为我所杀了。”
尚夫人话里,连公子两个字也没有了。唐咲知道这时才算入了正题。自己若是想不动干戈的离开尚府,就必须把这尚夫人给应付过去了。
唐咲讲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本只是在山间水旁游玩的一少年,可不算什么江湖中人。这次到白安也不过听闻此处下雪,过来避避暑罢了。你们要和我讲江湖规矩,我是一点不懂,也不想太懂的。你们若是学那山里的猛兽要咬我几块肉,可不要忘了,这是有毒的。到时可不是蹦掉几颗牙的事。”
尚夫人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公子本事,一位真正的医术大家,自然也是用毒的高手。只是公子半点武功不会,手上就算握有奇毒施不到人身上,又还有何用。况且,毒之一物对上第二境的高手作用已然不大。就算让叶公子施毒,也没有半点意义。”
闻言,在一旁默然已久的叶左却是冷哼了一声。
唐咲也不再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将手中酒杯一方,站起身来,负着手,傲然道:“夫人既然夸我博学,又怎会以为我只懂医术呢?况且,我若是愿意用毒,莫说第二境,就是第四境的绝世高手。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毒他一个半死不活。”
唐咲话一出口,当真是霸气外漏,看的叶左都呆了呆。实在没想到唐咲还有如此一面。
尚夫人似也被唐咲最后一句话给镇住了,呆呆的看着唐咲。
半晌无人说话,只是唐咲一人傲然的站着。站得久了,唐咲又露出一个微笑,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尚夫人忽然扑哧一声的笑出声来,又变回了笑脸盈盈的模样,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和二位公子开了些玩笑,却不想被二位公子当真了,妾身真是罪过。”
见尚夫人自己搬了个梯子下来,不在提了,唐咲倒也乐意之极。于是便也笑道:“夫人爱开玩笑,在下怎么能不奉陪呢?”
“呵呵,公子当真是妙人啊。真想与公子彻夜长谈。只是公子忙了一日,妾身今日也未曾歇息。不如今日早些休息,只等下次再说罢。”尚夫人笑道。
唐咲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夫人先请歇着,我们二人自行安排便是。”
尚夫人站起身微笑着行了一礼,便先行走了。
下人在外候着,屋内又剩唐咲和叶左二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尚夫人很奇怪。”唐咲忽然问道。
在一旁沉默了一晚,默默吃糕的叶左闻言一愣,又细细的想了想,疑惑道:“我也觉得有些怪,但是不知道怪在哪里。是不是因为你们说话我听起来太累的缘故。”
唐咲却是玩味一笑道:“他是小刀的母亲,无论她是想招揽我们还是试探我们,我们也不过是晚辈。可是她从第一次见到我们就一口一个妾身的。还没事就对着我行礼。说起话来笑脸盈盈,风情万种的。虽然有些雍容华贵的气质,但却没有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完全在以一个女人的身份与我们交谈。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叶左露出一个恍然的样子,却马上又疑惑道:“你说的没错,可是这说明什么?”
唐咲嘿嘿贼笑一声,道:“这尚夫人完全没有小刀娘的觉悟。那也许是因为她真的不是,这戏演得也糟糕了一些。也或许是想在谈话间,以美色来影响我们。却不想我们对男女之事都是兴趣乏乏。再也许呢,就是这尚夫人本就是生性风骚的女人”说罢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左看到唐咲哈哈大笑,忍不住的以手扶额。只觉得这唐咲的妄想绝症又病发了。也没了在问下去的兴致。
桌上的糕点本来不少,但叶左吃了一晚上却也没剩下几块了。唐咲几口吃完,没得事做,两人就准备打道回房了。
“走吧,三日后就是癞小子见光的时候了,说不定的有个大动作要搞。”唐咲拍拍手上的糕屑,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叶左喊道。
叶左闻言,思索了片刻便冷笑起来。拿着黑刀,追上了唐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