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吴府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莫夫人的婢女和往常一样进入房间伺候她洗漱的时候,怎么唤都唤不醒。凑上去一看,吓得魂都没了。莫夫人的口鼻被棉条堵住了,眼睛瞪着正上方,面部表情狰狞,手里还紧紧握着身下的床单。
莫夫人死了。
吴轻知道后极为震惊,他明明派人重点保护莫夫人,如今还是死在了自己府上,真是雪上加霜,只怕皇帝那边不好应付。
此事吴轻本想瞒着莫戚,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这么大的火。
莫戚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莫夫人的房间,看到的是仵作和一群官员,只有莫夫人生前的婢女在一旁啜泣。看到这样凄凉的场景,莫戚只觉得生无可恋。他哭着喊着推开仵作,看到自己娘亲的死状,伤心得差点晕过去。
吴法看到莫戚这般惨样,走过去拍拍莫戚的肩,安慰道:“莫兄,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会为你娘亲讨回公道的。”
莫戚只是抱着莫夫人的尸体痛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吴法说的话。
在场的官员有朝廷派来的侍中,他对莫家的遭遇本就感到十分同情,现在看到这个场景,于心不忍。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提议道:“我们不如先出去一会,让他们母子好好道别吧。”
在场大部分人听了这个提议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明摆的密室凶杀案,让莫戚一个人和这尸体呆在里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还是存在一些被这个场景真正感动到的人,或者一些想要溜须拍马的人,或者一些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反正有了一个人应和这个提议后,就有了第二个人应和,最后大家就全出去了。
尽管房门是开着的,但却不能看到内室的情况,所以大多数在门外的人,都时不时往里面张望一下,期待能看到一些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戚的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响了,大家觉得时机差不多,便匆匆进了房间。
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想要进房,在看到莫戚双眼无神瘫坐在尸体边上时,多多少少都被触动到了。任谁叫莫戚,他都没有反应,推他也没有反应,整个人就这样瘫坐着,一动不动。
昔日城中第二大家族莫家,就这样落莫了。
莫戚被人抬回房间后,呆呆坐在床上坐了好久,才颤抖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折得小小的纸。花了好久的时间,莫戚才将纸展开来,一看到纸上自己娘亲的字迹,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阿袭温柔地帮莫戚擦了擦眼泪,将莫戚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柔柔的说:“阿戚,阿戚,我的好阿戚,你快莫哭了。”
莫戚靠在阿袭怀里,将信递给阿袭,说:“阿袭,你念给我听吧。”
阿袭接过纸,先粗略浏览了一下内容,然后才开始缓声念道:“吾儿莫戚,娘死了是一桩好事,你切莫太过伤心。为娘之死,能让皇帝不再信任吴家,很是值得!吾儿,为娘已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等待,慢慢复出,告诉天下所有人,莫家之子刚毅不屈,是为大器;吴家之子淫秽放荡,不成气候!吾儿,莫念为娘,莫家复兴,指日可待!”
房内沉默了许久,莫戚才拿过阿袭手中的纸,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低声问道:“阿袭,娘亲这是用她的命,来逼我吗?”
阿袭沉默不语,将莫戚阴暗的眼神全看在眼里。这样生气、阴沉的莫戚,阿袭还是第一次见。
嘈杂,屋外是各种嘈杂;沉默,房内只是沉默。
莫戚将纸狠狠攥在手心里,说:“这是我在她发髻里发现的,她知道我不会向吴家复仇,所以她做了这种事情,她把一切都算好了,谁都把我当傻子耍!”
阿袭听着莫戚恶狠狠的声音,知道这个善良的少年已经开始不再善良了。她浅笑着走到莫戚身后,抱住莫戚,用一种忧伤的声音说:“不,阿戚,你娘亲自杀是为了让你清醒,是为了让你下定决心,是为了不成为你复仇路上的负担。你以德报怨,吴家只当你好欺负。阿戚,只有报仇,才对得起莫家死去的冤魂。”
莫戚冷笑一声,挣开阿袭的怀抱,走到床前,点燃了蜡烛,将莫夫人的绝笔烧掉了。纸燃烧成灰烬飘飘摇摇落在地上,一接触到地面,就消失不见了。
莫戚吹熄了蜡烛,冷冷地说道:“既然一个个都在逼我,那我就让你们统统后悔!”
这边,吴轻一处理完莫夫人的事情,就匆忙赶到西院看望莫戚。
吴轻见到莫戚双眼红肿,一脸憔悴,心里很是不好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了:“莫戚,我知你心中愁苦,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伯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爹,对不起莫家的事情。你娘亲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
莫戚凄然一笑,果然第一句话就是撇清自己的关系。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面露愁容,说道:“伯父,如今我孤苦一人,生活已全无希望,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吴轻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放心,你跟吴法从小一起长大,我早已把你视为亲人,你只管好生修养。你娘亲的葬礼,我定不会草率了事。”
莫戚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多谢伯父!”
吴轻看着莫戚的样子,全然不似传说那样痴呆,问道:“莫戚,从你来吴府开始,我一直忙于政务,没有好好关心过你,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莫戚心中深知,伯父与莫家被灭没有任何关系。伯父救我们于水火,待我们母子如此好,我怎会怪罪于你。”
“早前听闻你痴呆,今日一见,才发现谣言果然是谣言。莫兄的儿子,岂会如传言般不堪一击!”
莫戚不露声色,只是伤心,说:“伯父,之前谣传吴府灭门莫家的时候,我也差点信了,后来伯父以诚相待,消除了我的疑虑。”
吴轻拍了拍莫戚的肩膀,说:“好生歇息吧。”
莫戚看着吴轻离去的背影,想到了自己娘亲的惨状,眼神变得阴冷起来。直至吴轻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莫戚才缓缓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莫戚关心的人了,他曾经最为看重的亲人,都已生死两隔,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
吴轻,是你的虚情假意让我心灰意冷,既然你不曾真心相待,就别指望我能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