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qián)清三年,启元国议政王纳兰逸修于启元国国都启京迎娶兵马大将军独女顾云娆,启文帝许以帝后婚仪规格。
自兵马大将军府至议政王府,蜿蜒十余里的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万头攒动。大红色的毛毡从议政王府一路铺进兵马大将军府,艳红的绸缎将十里长街点缀得喜气喧天,火红的灯笼一个接一个,如同正午的艳阳,竟将白昼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鼓乐喧天,爆竹轰鸣,似是要将这一场盛事的热闹送达九霄。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观客们纷纷翘首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迎亲队伍。
这,是启元国近二十年来最大的盛况!
想想也是,婚礼双方的身份皆是贵不可言,年轻有为的议政王与兵马大将军独女,这二位的婚礼,又怎能不办他个惊天动地?!
迎亲队伍的最前方,俊逸英挺的新郎官一身火红的锦布喜袍,乘骑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之上,引领着宛若长龙的迎亲队缓缓而行。
纳兰逸修薄唇微扬,平日不苟言笑的坚毅俊颜似乎也因这一抹淡淡的笑意而柔和了些许,愈发的俊美养目。
可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双黑眸中并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寒意与事不关己的淡漠,仿佛他并不是这场倾世大婚中的主角。
远处,一座高高的阁楼之上。
一白一红两抹修长的身影静静而立,目光均定格在那如同长龙般缓缓游曳的迎亲队伍之上。
白衣似雪的男子清俊若仙,一双澄清的黑眸中空无一物,仿佛这浮世里的三千繁华皆入不得他的眼,尽管身在尘世之中,他依旧可以超然世外纤尘不染。
红衣如火的男子妖娆邪魅,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满目风流,眸光流转之间便能令人心荡意牵,眼波所及之处便是一场倾城妖娆。
若说白衣男子是不慎落入凡尘之仙,那这红衣男子无疑便是魅惑众生之妖。
两人并肩而立,静默不语……仿佛过了一个轮回那般久,红衣妖娆的男子突然轻轻勾起了唇角。
那双桃花眼之中,刹那间便开尽世间桃花颜。右眼眼角那颗朱色泪痣似是活了起来,红得妖冶刺目,与他身上的红衣交相辉映。
他低笑出声,“呵呵……”分明是低沉迷人的笑声,可却莫名的让人感到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爬上背脊。
他的目光在远处迎亲队伍之首的纳兰逸修身上一扫而过,眼底凝聚起一片森冷的杀意。
他低语轻喃,“你说,我现在若将你那瓶宝贝的十里醉拿出来试试效果。会不会很好玩?”
低沉沙哑的嗓音,迷人耳。随意说笑的语调,勾人心。可那邪魅的桃花眼中闪动着的杀气与眸中跃跃欲试的璀璨光华却说明了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十里醉,醉十里,死尸十里!呵呵,这样的景象,堪称壮观啊!
十里醉,天下第一神医手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剧毒。
无色无味的粉末,打开之后随空蔓延十里,十里之内的活物顷刻间酣醉入睡,酣睡过后便是美梦一场,美梦一场之后便是——死亡。
红衣男子眸中闪过一缕疯狂,身影一动红衣轻扬,站定之时,他手中已然多了半截白色衣袖,而白衣男子外袍的左边衣袖却少了半截……
衣袖的口袋中有几只玲珑精致的小瓶子。他从中选出了只碧色小玉瓶,歪头看着白衣男子,邪魅狂狷,“是这个罢?十里醉。”
“你不会。”白衣男子的嗓音清落落的,如珠坠玉盘,令人闻之便心清神静。他面色清冷得宛若天池之水,清亮的黑眸中不见丝毫情绪,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少了一截外袍衣袖的左臂,“我先回去,物归原主之时记得赔件衣服。”
语毕,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背影孤清,白衣飘扬,仿佛随时便能乘风而去,宛若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与物能绊住他的脚步。
“呵呵呵……”红衣男子看着手中的小玉瓶笑得花枝乱颤。
分明是绝世妖娆的容颜和迷醉人心的笑声,却隐隐透着一番不甘、一丝哀怨、一股心碎、一些绝望和浓浓的无奈……
“不会么……我只是不愿。”沙哑的嗓音轻得如同羽毛,被风一吹,便散了……
不会破坏她的大婚,不会影响她的决定,不会给她添麻烦,不会让她生气……不管是一百个,一千个还是一万个不会,归根结底都只是因为一个不愿——不愿让她不开心。
红衣男子抬眸,视线紧紧锁在迎亲队伍中的那顶十二抬大轿之上,目光迷离似醉非醉。
不知过了多久,红色的身影如同红光一闪,瞬间消匿了踪影,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转眼即逝。
高高的阁楼之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仿佛从没有人出现过。
那妖冶如妖精的男子,那冷清如谪仙的男子,似乎只是一场蜃景(海市蜃楼的景象),只是虚无的幻影。
.
繁琐讲究的礼仪持续到夜幕降临。
已经略微有些醉意的纳兰逸修在几位朝中老臣和他皇兄,也就是启元国现今的皇帝——纳兰凌丰的簇拥下一路到了新房门口。
纳兰逸修在新房门口驻足,转过身,语气微冷:“怎的?还想和本王一起洞房?”被醉意熏染的黑眸中带着几丝令人难以察觉迷离,坚毅的俊容也因为薄醉的缘故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棱角分明的脸庞因着这红晕而柔和了些许。
可面容虽柔和了,但目光却比平时还要凌厉上几分。
“呵呵,瞧你这醉话说的,这哪儿能啊。”纳兰凌丰温和一笑,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安抚之意:“这还不是担心你醉了,会一不小心就席地而眠,耽误了如此的良辰美景么?唔,现在既然都送到新房门口了,看着你进去了,为兄也就打道回宫了。”
“最好是如此。”纳兰逸修轻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撩起衣摆,转身,“砰”的一声便将房门踢开,踏进屋内之后又“砰”的一声,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