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铁栅栏,在玻璃上折射下来,投射下的影子将屋内的景象切成几块方格。用布隔开的厕所里传来洗漱的声音,房间外的地板上有水泥垒的“灶台”,上面烧着一锅粥,这是中昱的早餐。与其叫厕所,其实不过是洗漱间罢了,他这些年上厕所都是在外面找个地方挖个坑解决的,事后再埋上。垒灶台用的水泥是从某个建筑工地上偷的,先用石头码起灶台的雏形,再用和好的水泥固定起来。
厕所里用木头架子做洗漱台,墙上挂着镜子,里面映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眼神透着一股坚定之意。整齐地将毛巾牙刷放好,中昱走出了洗漱间。
从木头碗架上拿起一个有破口的碗和他手工制作的木勺,来到房间外,从没有外墙的那一面向外呼唤大黄。很快,浓密的草地中,杂草一阵晃动,像水波一样从远处快速地接近,转眼就到了眼前。从屋外的草丛里跑出了一只高大的土黄色的狗,嘴里叼着一只死鸡,甩着耳朵跑上了二楼。
中昱看到它把鸡放在自己面前,马上到外面看了一下,没看到有什么动静,就熟练地开始消灭罪证。他一把抓起鸡,三两下冲上顶楼,又几下爬上了没有天花板的顶梁上,把鸡藏在了房梁上阴暗的角落里。然后下了楼,将地上的鸡毛收拾干净,又用水洗掉了大黄嘴巴上的鸡血。
最后就悠悠然地坐下来掀开锅盖,给自己和大黄各舀了一大碗野菜鼠肉粥,安安然地吃了起来。
等失主追上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那个大叔手里拿着棍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楼里,径直上了二楼,冲上来就问中昱:“喂,又是你干的吧,叫你的狗来偷我家的鸡。自从你们住在这里,附近就一直有人丢东西。”
中昱又喝了口粥,对大黄道:“这野菜鼠肉粥好吃吧?”大黄响亮地“汪”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各自吃各自的粥,完全把旁边的大叔忽略掉。大叔把棍子往地上一杵,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声色俱厉地道:“快点把鸡拿出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抓到警察局去!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就会偷东西!”
中昱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大黄也停下进食,抬头来望着他。沉默了两秒,大叔额上滴下了汗来,为这凌厉的气势所摄。虽然手里拿着棍子,心里却开始发虚,不禁咽了口唾沫,开始防备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棍子。
中昱蓦地站了起来,把大叔吓退了两步,迫使他喊出口来:“你想怎样?”中昱却抬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温和道:“不要这样说嘛,大叔。咱们也算是邻居了呀,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看看这个房间。”中昱把这个有些紧张的大叔拉到门前,让他看房间里的摆设。
破烂的家具,简陋的床板,几经缝补的棉被,四面老旧的三合板墙,没有电灯和其他用电器,所有东西都一览无余。
“你看,这就是我所有的财产。”大叔的面色略有缓和,中昱又把他拉到厕所里,道:“你再看这个。”他提起脚下的破水桶,里面是经过多道程序过滤的干净河水,他却委屈地道:“我只能用河里打来的脏水。”大叔露出不忍的表情,想说些什么,中昱马上又把他拉到门外,指着锅里的粥说:“你再看我吃的东西,就是用野菜和老鼠肉煮的粥。”他把粥舀起来给大叔看颜色不一般的肉。
“你看这里哪有你的鸡?现在要是有一只鸡在我面前,我一定生吃给你看!”这倒不是骗他,中昱也不是没有生吃过。他有一次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动不了,靠大黄捉老鼠给他吃,他没有力气起来煮,就用小刀剥了皮,去掉头和内脏生吞下去。看了这样的生活水平,听了这样的话,大叔露出羞愧的表情,狼狈地跑掉了。这倒是把中昱弄得有点内疚感,毕竟他的确藏起了人家的鸡。
他训了大黄几句,让它以后不要再偷别人的肉,语气严厉,把它训得发出委屈的呜咽声,耷拉着耳朵低下了头。看得中昱有些不忍心,大黄是他唯一的“家人”,八年的相依为命积累下了深厚的感情。中昱摸摸它的头表示安慰,大黄马上就精神起来了。舔舔他的手,抬头摇着尾巴叫唤起来。
“今晚咱们吃叫花鸡。”
“汪!”
……
叫花鸡的烹制过程要花上几个小时,所以中昱从下午就开始炮制这只鸡。褪毛,去内脏,在肚子里加入调料,和泥,没有荷叶就用粽叶。中昱买了几个肉粽,粽叶拿来包鸡,粽子就和调料一起放到鸡腹里,然后用绳子仔细绑好,再把泥包到粽叶外做成泥球。最后放入烧好的炭火下,埋起来。等到晚上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他还用这种方法炮制过鱼,不过效果并不理想,老鼠倒是还可以。这个方法还是用来做鸡比较合适。鱼和老鼠还是比较适合用来烤着吃,煮着吃也还凑合。中昱现在找了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也能偶尔改善一下伙食,每几天吃点猪肉。所以并不像他和别人说的那样可怜,而且这样的生活他也安之若素,只有朴素的生活才能保持住钢铁般的意志。八年的生活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会那样子说只是想把大叔骗走。
到了晚上,中昱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用树枝拨开炭火,把烧硬的泥球挑出来,用随身的小刀切开外壳,再剥开粽叶,香气就喷发出来,大黄的口水不停地滴下来。中昱熟练地切下一大半来给它,大黄“汪汪”叫了两声,就不顾鸡肉滚烫,直接下嘴,吃得欢快非常。中昱看了一会儿,也开始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小半只鸡和几只浸入了肉香的可口粽子。
吃到一半,大黄突然抬头对一个方向叫了起来。中昱看了一眼,道:“大黄,继续吃,不要管他!”然后他们又接着慢条斯里地吃着晚餐,篝火照得中昱脸上明暗不定。
待他们吃完以后,中昱站起来对一个方向道:“出来吧,换个方向我也知道你在那里。”然后那处草丛响动了几下,钻出了一个人来,火光照出一张粗犷的面庞,一道狰狞的伤痕横贯整张脸,从左眼角廷伸过来,跨过鼻梁,直达右眼下。
男子咧嘴一笑道:“你还是这么警觉,和当年一样。”说着他用舌头舔了下手里的刀子,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杀手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