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昱在大板高校上学的第二天,怀着不安心态的鹿原樱来到了学校。昨天下午经历的特殊对待以及自己的焦躁和厌烦都还在脑海里,虽然过了一晚,但在回到学校的时候马上就又想了起来。那可是相当可怕的经历呢,从来没受到过这么特别的关注,简直就是精神攻击。
“可怕”的经历实际上并不可怕,再次面对前的那段“休息”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沉迷于“劫难”后的放松,第二次面对只会更难前进,第三次、第四次……没有直面恐惧的觉悟,也就无法从这个漩涡中自拔。
鹿原樱在校门前站着,停驻了一刻,负面的情绪在她的心间流淌,昨天下午,前天上午,她的记忆在回溯,此刻涌上来的都是负面的回忆。除了中昱大闹鹿原组的事,三年前母亲去世时的影像也跑了出来。母亲绝望的眼神,留恋的目光,最后的眼泪,永远不会出现的父亲,悲伤中祈祷的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绝望。
积压在心底的黑色记忆和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她的思绪,使明亮的眼睛黯淡,忧郁的气质更加郁结。说到底,鹿原樱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从家里跑出来时也才十三岁。独自生活的三年不仅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更加的孤独了,她的心里也积累了许多无处诉说的话,有很多没有泄出来的压力。
从小到大,由于突出的容貌,出色的才能和非同一般的家世,她一直受到同龄人的排挤或讨好。父亲一直忙于事务而没能更多地照顾她,母亲虽然对她关心多一点,更多时候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直以来都很忧郁。那时候还好还有一个老管家在照顾她,像爷爷一样的和蔼,会在她伤心时来安慰她。但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个管家也去世了,她后来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哭得非常的伤心。后来派来照顾她的女佣虽然家务做得很好,但很守礼仪规矩,即使看到了她在哭,也不会摸着她摸着她的头说“不要哭了,小姐”,而是会向她下跪,求她不要再哭。在那个女佣面前哭过两次后,她就没有再哭过了。
小学一年级以来,既没有能听她说话的老管家,也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朋友。父亲越来越忙,母亲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事情,除了在考了好成绩的时候会得到父亲的赞赏,其他更应该说更应该沟通的却总没有勇气说出来。在学校受的欺负,被人排挤的孤单,无人疏导的压力,她都一个人承担着,就这么长到了十三岁。然后母亲也死了,那个她可以安心入睡的怀抱也没有了。
十三岁到十六岁的这三年,是鹿原樱渡过的最孤单的三年。她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虽然对他说了“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这样充满恨意的话,但还是很希望父亲能来找她的,毕竟他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没有了母亲之后,她更想要和父亲多交流亲近,希望他能替代母亲的位置给她一个安心的港湾。但是父亲没有来,第一天,第二天,她一直等到了小学升上了初中,等到了初中毕业,也没有等来这个男人。他一直都没有敢来见她,只是派了更多的保镖保护她,老师的家访他全都推掉,生日时也是让现在的管家送来礼物。作为鹿原组的会首,他在面对女儿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脆弱。
这样子,鹿原樱没有朋友,也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地长大了。直到高中,遇到了现在的班主任木时圆音,这个女人在第一眼看见她之后就把她抱住了,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怀抱非常的温暖,她的味道非常的好闻,让她想起了母亲。鹿原樱很感谢这个人,她把木时圆音当作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真正的朋友。像她现在班里的那些“朋友”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小学也有,初中也有,虽然能说上几句话,但并不是真的什么话都能说的朋友。即使对木时圆音,她也不是会话都说的,她对没有在面对木时候圆音的时候哭过。
自从没有了老管家开始,她的悲伤,她的难过,她积累的压力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连母亲也没有说过。她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坚强,是个爱哭鬼,在幼稚园里被撞一下也要哭,刚上小学时还因为被几个男生叫作洋娃娃哭了一节课。但是后来,没有了管家,换了个女佣,她就开始知道自己再怎么哭也没有人能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了,然后就没有了眼泪。她不是自己要变坚强,是被逼变得坚强起来。
时间久了之后,装出来的坚强也像那么回事了,好像她真的变得那么坚强了。但她的心里还是那个爱哭鬼,她的一切都是在那个爱哭鬼之上建立起来了,她伪装起来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爱哭鬼。她其实很脆弱,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伤感,那种忧郁的气质也是无法改变的。
一直以来没有表现出柔弱的样子,只是因为压力她还承受得住,为了保护自己,她还不能露怯。而这一个月以来,她接受了鹿原组专人的特殊课程,本就很大的学习压力又增大了,双休日也没有休息在上课。最近还看到了非常血腥的场面,四个保镖满身是血地从茶室里走出来,告诉她做好防护措施,随时准备好给自己最后一击。她就那么颤抖着在房间里等待着,那时她所回想起的,还是小时候父亲还有时间陪她玩的那会儿,那时候母亲就已经脸上带着忧郁的表情了,但是老管家还在,她的生活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后来什么都变了,爱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父亲也没有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来安慰她。好不容易和父亲和好了,却告诉她作好死的准备。她的生活好灰暗啊,在中昱来到她的房间之前,她已经进入了母亲死时那样的绝望状态。
但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也没有要等待的人,父亲如果能活下来,也就那样吧。她在临死的那短短几分钟内,思考了自己的人生,灰暗得没有色彩,欠缺了很多的东西。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突然好后悔:她还没有谈过恋爱。
这两天经历的事比过去任何一天都多,她的压力也快到临界线了,昨天下午的“集体排斥”让她的压力几乎就达到了那个爆发的点上了。今天早上的恐惧心理刚好触发了这个爆点,让她停在原地不能动弹,她的心里现在全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