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粗茶点心下肚后,定回神来的田不文看着不远处街道上往来的人群不由得出神心想道:“这江执的。葫芦里到底是要卖什么药,我跟着徐渭来这不明摆着多此一举么?”想想这一路短暂几天的相处,田不文也拿不准江执到底是何为人。还有那连影子都没见着就被徐渭干掉了的苗宗顺。想到徐渭,田不文一个激灵的想起当时被夺下的那五十两银票。仔细想想徐渭当时的话又想想当时拿在手上的银票,田不文直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
已是丑时的永平府北大街上仍然处处透露着繁华的喧闹。田不文辨出南门的方向后也不敢再在北市内多坐停留便起身向之前约定好的南门马厂处摸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防盗防贼~关好门窗~”
巡夜捕役的吆喝声无疑是田不文最好的斥候眼线,一路无惊无险的在五更到来之前赶到了南门城门下。田不文来到南门后长了个心眼,悄悄地躲在暗处寻找着之前所约定好的南门马厂。四更天,夜早已入深。阵阵略带寒意的风将家家户户门头前照明灯笼吹的摇摇晃晃。田不文弯腰蒙面的顺着宅院墙根一路搜寻着之前所说的马厂。
正当田不文探头探脑的溜过又一家门户前时,就只听一声惨叫打破了原本寂静无声的夜。异动来的实在突然,由于声音传来的距离太近,田不文有些慌张的探头辨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后便缩着脖子向反方向的暗处逃去。刚躲进一背光处没多久,田不文就感觉到身后像炸开了锅似的传来一片片叫喊。扭头一看,就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南门方向火光四起,成片闪烁的火把光正快速地向自己这边靠拢着。几个呼吸间后,随着一声凄厉惨叫的戛然而止。田不文只听背后南门方向大喊道:“快追!快追!格杀刺客!赏银百两!格杀刺客!赏银百两!”
田不文一见火光开始向自己这边摸了过来后连忙蒙面扭头就跑。这有时候你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就会自己来找上你。还没拐过一个巷落,田不文措手不及的就被头顶上屋檐滑落下来的青瓦砸了个正着。眼刚闭上,嘴还咧开,紧接着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瓦片砸落在了地上。如此大的动静田不文也顾不得疼痛,龇牙咧嘴的捂着头抬脚就准备向前逃去。深巷无光,刚迈开步子的田不文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拌了个狗吃屎。一地碎瓦硌的田不文是有苦不敢说,手足无措的摸索着空地支撑自己起来时才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黑衣人。田不文也顾不上碎瓦扎手吓的连忙起身时又被自己拌了个趔趔趄趄。田不文低着头,撅着屁股,手撑着地稳住身影后,抬眼猛的才发现这身材娇小的黑衣人竟是消失才没多久的徐渭!
田不文又仔细看了看已经昏迷了过去满脸是血的徐渭后,被惊得一屁股又坐在了满是碎瓦的地上。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感与由远及近的追喊声催促着田不文做着决定。田不文咬着牙将扎在手上的碎瓦末搓尽后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徐渭便撒开丫子向巷尾狂奔而去…
“这边!追!刺客一个人肯定跑不了多远!”
“大人!这里有片碎瓦血迹!”
“既然受了伤肯定跑不远!把人叫过来都在这片搜!挨家挨户的搜!”
没跑出多远的田不文自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叫喊,也不敢放慢脚步没命似地穿街窜巷狂奔着。所幸周边的居民百姓都紧闭着门户,任由你外面闹出天大的动静也不出来伸头缩脑的出来看热闹。这使得没人能够发现田不文一路摸黑狂奔的踪迹。堪堪跑了两三盏茶的功夫田不文就上气接不上下气的就势躲进了一家还没开门营业的外置棚户内。田不文放下怀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徐渭连忙拾掇过来手边的竹框弄了个简易掩体。
喘匀了两口气后田不文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迹。一见有如此多的鲜血,田不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查看起徐渭的伤势来。面色惨白的徐渭一动不动的昏躺在青石板上,没了之前的锐气也似乎没了生气。田不文拍了拍徐渭的脸低声叫唤了两三声后见还是没反应便有些拿不出了主意。鲜血的腥气悄然无息散发在空气中,田不文左右看了看身边稳稳了神后便一咬牙,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徐渭的衣衫。
一道两指长的腹部刀伤无声的向外流逝着徐渭的生命气息,田不文也不敢耽误连忙脱下外套硬生生的用嘴撕扯成了布条,也不管有用没用田不文左右用力足足裹了数圈。可能是绷的过紧夹住了伤口,一直昏迷不醒的徐渭突然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田不文一见徐渭有了反应连忙低声急切问道:“徐大哥,徐大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徐渭眉目紧闭,痛苦的刚想要抬起手臂可还没等田不文靠近,便头一歪的又昏了过去。田不文赶紧上前探了探鼻息,见还有气后连忙又紧了紧徐渭腰间的衣带。整理好徐渭的衣衫后,田不文侧耳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叫喊声心想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便起身抱起徐渭又隐入了夜色之中。
永平府内的十里河乃是城外石竹江的一处支流。原本十里河并流不到永平府。由于前代有个永平刺史要修宅府园林才引河入城说是要画龙点睛,起初只有十多里的距离故称为十里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十里河的挖通倒是昌盛了永平府的河运商贸。加上数代的拓展开挖十里河的规模早扩大了数倍,成为了永平府对外连接江州、冀州的重要水路通道。
永平府的宵禁、水禁恰恰给行为举止诡异的田不文开了个便道。一路上避着巡夜捕役,竟无人察觉到从北市摸到南市又从南市摸回北市的田不文。快靠近北市后田不文不得不放慢脚步抱着徐渭钻进了绿柳丛生的十里河旁。略微清洗了下自己的手膀身子后田不文搓了搓之前撕剩下的碎步条开始给满脸血痂的徐渭擦拭了起来。
永平府森严的河运律令规定十里河两岸百步之内不许有任何商铺店面更不许随意下滩入河,这使得河岸两边齐腰的绿草浓荫保存的犹如野外一般肥美。看着地上依然面无表情但面色惨白的徐渭,田不文随手扔掉擦的满是血迹的碎布后不免开始有些发愁,这偌大的一个活人这不死不活的可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