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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冥之乱

芸芸众生,身归河土。芸芸众生,魂聚北冥。

没有人愿意去那里,哪怕离得近一点。最后呢?英雄铁骨化作尘灰消散,倾国之颜腐于泥土之间,剩下一缕携着此生记忆的游魂,飘向那北冥海里。

北冥海,天下人心中的禁地,也是天下人心中的圣地,因为那里不止亡魂飘荡,还有轮回离殇。

直到那一年,北冥海自缔的轮回秩序突然崩溃,当黑夜降临,幽幽魂火再次飘荡而出,星体大陆最北的人们照常仰望着夜空,他们不知道,这将是北冥海最后的生命之火。

当这最后的魂火划破天际,降落人间,第二天,数以亿计的亡魂自北冥海中喷涌而出,三天,肉眼不见的亡魂如遮天蔽日的蝗灾,跨过了北冥海岸,半个月内,席卷人间千里,肆意的侵染活物,男人,女人,婴儿,野兽,家畜,无一幸免。

找到附身之处的亡魂,裹挟着肉身变得歪歪扭扭,停在原处来回游荡。可是这千里之内的活物,明显不够这么多的亡魂享用,数千万的亡魂继续本能的向南奔袭着,一直到望月坡下。

望月坡向南百里,有两仙家门派,一为落霞派,掌门平灵子,一为应天门,门主桓阳君。两门派三千余名弟子奔袭半日,来到望月坡,正欲继续北去,以期寻到作怪之物。

正在这时,坡下不远处一处荒草里莫名的抖动了起来,众人赶紧停下脚步,一只野兔从荒草丛中爬了出来,可是这只野兔太奇怪了,走了不到两米,竟然跌倒了五六次,四肢胡乱的拨着地面。

两名弟子飞身向前,想把这只兔子擒来,一探究竟。

奇怪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两名弟子刚刚赶至坡下,几乎同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片刻之后,两名弟子回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山坡之上的同门师兄弟们,两人的手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弯度向后翻去,腰背时而向前佝偻,时而向后俯仰,这种不合常理的扭动,让他们的骨头关节咔咔作响,最后如同被放养在荒地里的牛羊一般,不知所谓的在原地踱起步来。

“何人作祟?”落霞派门下,一名弟子一声大喝,飞剑瞬时而出,劈在那只被附身的野兔身上,野兔顿时化成肉末纷飞。

然而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一切平静的可怕,如果他们可以看见灵魂的话,他们就会看见,他们的面前,他们的身后,还有他们的头顶,一双又一双充满贪婪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盯着他们。

“撤。”不知是谁一声令下,落霞派与应天门的弟子纷纷飞身而起,向后飞退,然而为时已晚,已经跃于天际的数千名弟子,如同落叶一般,纷纷不停使唤的向地面坠去。

他们的手指后翻,腰背前俯后仰,与那两名弟子一样的怪像,不过一刻钟,数千名弟子已经减半。

说时迟,那时快,一口灰色口袋,从山坡南方,向望月坡罩去。整个望月坡顿时暗了下去,巨大的阴影来得快,去的也快。这灰色口袋正是桓阳君的至宝,乾坤袋。落霞派与应天门所有弟子尽数被收到口袋之中,桓阳君不做停留,收起乾坤袋后,与平灵子直接飞身退走。

桓阳君与平灵子快速退出望月坡以南百余里,停在一片空地上,人太多了,他们需要这种宽阔的地方。三千余名弟子,被尽数放出来的时候,两位掌门只觉头皮一麻。

骨头折裂的声音布满山野,三千余人尽皆变成了那副鬼模样,跌跌撞撞的踱步在这片荒野之中,如果说方才那两名弟子的模样是散步的牛羊,那么现在,就像那草原上没有牧人的羊群。这一仗,还没打就败了。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破空之声,“羊群”之中突然飞起几人,快速来到两位掌门身前,二十六人,三千多人只剩下这二十六人。对于两个门派而言,无异于灭门。

“掌门,我们怎么办?”一名落霞派弟子轻声问道,明显带着哭腔。平灵子看着这漫山的弟子,话语之间充满了凄凉与无奈,“撤,向南撤,告诉世人,这里发生的事情。”这名弟子指着山野之上的师兄弟们,“他们呢?我们把他们也带走吧,师傅,我们救不了他们,可是那些大门派应该可以的。”

到了现在,两门派的人都没有意识到,此次动乱源于北冥之海,莫说那些弟子折裂的身体已难修复,他们的立身之地,在几日后将被亡魂架肩击毂而过,到那时,他们那被亡魂挤出身体的魂魄怎么寻得回。应天门主大手一挥,漫山的弟子再次消失。

他们开始撤退,要快速找到别的门派,或许那里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远方的远方,北冥海动乱带来的,除了亡魂附身之外,另一种灾难开始蔓延。

死胎,随着北冥海轮回秩序的崩溃,九成的新生胎儿尽皆变成了死胎,村庄传出母亲的痛哭,山林回荡着野兽的悲嚎,大地千万里,哀伤处处闻。

小门派的修士四处寻觅,就像落霞派与应天门一样,穿梭在附近的山林,村庄,城镇之中,希望尽快找到灾难的源头。

朝堂之上的众臣,彻夜跪伏在祭台之下,祈求着他们所信仰的神灵。一位又一位的帝王,宣读着罪己诏,希望以帝王认罪的代价,换来江山往日的安宁。

灵山之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身披袈裟,胸前挂着佛珠,那佛珠每一颗足有拳头大,手中还拿着一串念珠,念珠从三日前就没有停止转动过,小和尚闭着眼睛,口中念着经文。在他的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僧侣。

经文的颂唱,飘荡在灵山之外,就在这时,小和尚突然睁开了眼睛,口中重重的吐出了三个字,“北冥海”。

当这小和尚吐出这三个字之后,身后僧侣的颂唱戛然而止。“古,古佛,您说什么?”

小和尚转过身来,喃喃道。“能助我平此乱者,只有那两人了。”

山下众僧侣中,一老者向前走来,“古佛,真的是北冥海吗?”

北冥海缔造轮回,佛家阿鼻地狱亦有轮回,故而佛家一向不认可北冥海同为轮回的地位。今日,古佛口念北冥海之名,更是言说亲身前去北冥海平乱,无异于违背佛道至理。

小和尚看着老僧人,他当然明白老僧人的意思,微微一笑,“大道三千,万法相生。”然后抬起手来,竟然凭空折来一朵白莲,“如这白莲,世上再无一朵白莲可与其纹络相同,可是此莲为莲,其他莲花便不是莲花了吗?”小和尚声音透着浓浓孩童之声,当年他十二岁成佛,从此相貌再无变化,算来已经上千年了,故而世人称其为灵童古佛。

老者与山下众僧侣,听到古佛教诲,未在言语。古佛继续说道,浓浓的孩童之音渗出高深的佛法要意,“花如是,生灵亦如是,法亦如是。吾将归去,你等可敲响灵山佛鼓,守住世间一片清明。”

那老僧人再次躬身问道,“古佛,我等需要敲击多少时日。”

“我若不归,佛鼓不停,我若不亡,佛鼓不歇。北冥海乱一日不止,尔等便敲一日。”说完,古佛化作一道佛光自原地消失,灵山众僧纷纷向着古佛消失的方向躬身行礼,“阿弥陀佛。”

千架佛鼓一齐奏响,顿时佛光漫天,激昂而又悠然无染的鼓声响彻天地之间,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来自至高佛法所带来的纯净。

人们开始静了下来,悲伤还在悲伤,恐惧却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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