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台风在浙东沿海登陆后,丹象县遭受了巨大损失,尤其道人山小岛,原有的民房一间不漏被夷为平地。万幸的是,台风来临前,细心的萧丽果断下令所有的民工和在小岛捕鱼、养紫菜的渔民全部撤回陆上,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八号台风震惊了人们,海港人民在痛定思痛中,深深地感到当初把道人山村民搬迁陆上的决策是多么英明与及时,否则在这次台风中,小岛的村民无疑将成为海龙王的祭品。
台风过后,地、县两级领导带领工作组慰问来到海港公社,听取了郑天佑的汇报,作出一致结论:海港公社的经验值得在边远海岛推广。
海港公社近两年来,一方面利用道人山小岛的天然资源大规模地开发,为此创造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一方面鼓励搬迁到街上的原道人山村民回小岛养殖与捕鱼,集体经济与个人利益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丰收。在开发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海港公社还试着办起了工厂,解决了许多闲散劳动力的安置,为贫困的家庭增添了收入。
以往,一些刚从学校毕业回乡的青年学生,男的不是去学泥工或去学木匠等手艺,而女的除了在家呆着,只有上工地去做小工,其他别无出路,如今都高兴地进入工厂,开始过与城里差不多的上班下班的有规律的生活。
“是谁在负责这项工作?”趁郑天佑说话的间隙,戎太祖兴致勃勃地问。
“开发办的领导由我兼任,但具体工作是我们公社的团委书记萧丽同志在负责。”郑天佑汇报道,“可以说,我们海港公社的工业经济之所以有今天这种欣欣向荣的局面,这与萧丽同志的辛勤工作与勇于开拓的领导作风是分不开的。她虽然年轻,而且是个女同志,但巾帼不让须眉,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她人呢?在不在这里?”戎太祖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的人们。
“她去上海了。这次我们正在与上海一家针织厂洽谈联营办厂事宜,萧丽到上海谈判去了。昨天她来过电话,说今天中午就会到家了。”
地委工作组里有一位年轻的负责人叫杭东辉,是戎太祖的老首长的儿子,现任团地委书记,听了戎太祖和郑天佑的对话后,不禁对身旁的团丹象县委书记说:“这是个很好的典型,希望你们能派人来这里详细地了解一下,把材料整理上报,我们应当好好地给予宣传与表彰。”
团县委书记一边在本子上迅速地作着记录,一边频频点头。
汇报会结束后,地、县两级慰问工作组考察了道人山村民的新居,还乘船来到了道人山小岛。
道人山小岛经过强台风侵袭后,原村居房子全部倒塌,一片狼藉。
岛上村民的房子大都因地制宜,采用当地花岗岩块石垒墙,石板当瓦,整幢房子就像一个石窟,原始、典朴。房子倒塌后,石块与石板稍加整理后,仍可派上用场。生产组人员这几天一边整理倒塌的房子,一边开采沙子、矿石,整座小岛叮叮当当,欢声笑语,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下乡慰问的那些工作人员大都久居机关,平时很难身临其境这沸腾欢乐的劳动现场,他们兴致勃勃地看了石场沙场以及那些刚修复的简陋的工棚,不禁为海港公社的艰苦创业精神而深深地感动。
这时,在遥远的海面上出现了几只机帆船的影子。郑天佑眼尖,辨认了一下,指点着对戎太祖说;“戎书记,你看,去上海的船队回来了。”
戎太祖抬头望去,见三只机帆船正满帆朝小岛突突地驶来,他以赞赏的口吻,说;“老郑,看来你们海港公社的工作干得不错啊!”
郑天佑的心里喜滋滋的,但嘴上还是谦虚地说:“这主要靠上级领导的支持,如果不是领导同意搬迁与开发,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啊。
以传统的思维来说,小岛只能建设,只能鼓励社员去那里定居,如今我们不仅把小岛的村民搬迁了过去,而且还采石挑沙,这是跟有关文件政策背道而驰的,如果不是县委的高瞻远瞩,就不会有今天。另外,小岛的开发,如果不是有萧丽,鲁成君等同志的勇于开拓与进取,也就不会有今天。”
戎太祖望着越来越近的船只,若有所思地说:“听你几次提起你们的女团委书记,我很想能见见她,不知她这会儿在不在船上?”
郑天佑眺望了一下,说:“萧丽可能已随船回来了,这次她去上海除了谈判,另外是去搬运机器的。”
“你们不但开发了小岛,造福了小岛的村民,而且还带动了公社的工业发展,真是不简单。”
郑天佑笑着说:“这次与上海联营办厂纯粹是巧合。我们开发办有位外勤叫鲁成君,一次去一家用了我们沙子的针织厂催款,见厂区里摆满了拆下来的旧设备,一问才知道是技改后被淘汰的,正准备运往外地联营办厂。我们外勤是个很有头脑的小伙子,他立即把这一消息通报给了萧丽。这样,我们就派萧丽同志几次去上海洽谈,终于落实了联营办厂事宜。我们出厂房、人员以及一部分资金,上海方出设备,并负责技术指导及产品包销。萧丽这次回来,我们公社的一部分青年可以去上海总厂进行培训了。”
说着话的当儿,机帆船靠岸了。萧丽果真就在船上,她走上码头,见岛上站着这么多人,一时有点拘谨与疑惑。
“萧丽,这些同志是从地、县机关来我公社慰问台风受灾情况的。”郑天佑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县委戎书记。”
由于在甲板上站了好一会,萧丽的头发有点凌乱,脸色有点发黄,但仍不失美貌与妩媚,她大方地伸出手去,热情地说:“戎书记,欢迎你。”
戎太祖握着萧丽的手,愣了一下,打量着说:“咦,好面熟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萧丽腼腆地笑了笑,说:“是的,我们曾见过面,在县中读书的时候,我有次随建华去过你家,那天还在你家吃了饭呢。”
戎太祖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对了,是建华的同学。”他无意中发现杭东辉盯着打量萧丽,忙说:“东辉,你们共青团里人才济济,这位萧丽同志不但年纪轻,而且还是个女同志,你也看到了,听到了,干出了这许多不平凡的事情,你们团委领导应有一个态度嘛。”
杭东辉走上前去,笑着与萧丽握了握手,说:“萧丽同志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共青团组织赢得了荣誉,她是我们广大共青团领导干部的表率,值得我们大家在以后的工作中学习。”
“有你这句话就行。”戎太祖哈哈地笑着,拍了一下杭东辉的肩头。
萧丽没想到共青团地委书记杭东辉会是个年轻人,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只见杭东辉瘦长的身材,剪着小平头,胡子刮得光光的,双眼晶亮有神,熠熠发光,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精干的力量与智慧。杭东辉趁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也时不时拿目光直瞅萧丽,当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时,彼此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立即躲避,互相默默地望了一会后,双方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小岛上的民居都已被台风刮倒,但村口的龙王庙不知是受了海龙王的保佑,还是结构坚固,巍然屹立,居然在强台风上岛时没动一砖一瓦,令人啧啧称奇。
民工的食堂就设在龙王庙里。
小岛这几天已有渔民上岛捕鱼,当戎太祖、杭东辉等人在郑天佑和萧丽的陪同下来到龙王庙时,正有一个渔民挑着一担刚捕获的带鱼、黄鱼以及蟹与虾在食堂兜卖。只见筐里有根一米多长的米鱼还在翕动着腮巴。戎太祖禁不住蹲下身去用手扒弄了一下,说:“好大的鱼,多少钱一斤?”
“不贵。”那渔民憨厚地笑了一下,说:“才几毛钱一斤。”
郑天佑连忙弯腰请示道:“戎书记,中饭就在岛上吃好不好?没什么东西可招待,就拿海鲜来招待你们怎样?”
“客随主便嘛。”由于海港公社工作做得细致、扎实,这次台风登陆,最大限度地保住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戎太祖很高兴,于是欣然答应道:
“好的,中饭就在这里吃。”
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人,这下可苦了食堂人员。菜虽不成问题,如果这些鱼虾还不够,只要去海边叫唤一声,在海里作业的渔民很快就会送上岛来的,关键在于四面环海的孤岛上,一时解决不了那么多的桌子与凳子。如果那些人不是什么领导,蹲在地上吃未尝不可,但那些人大都是有身份的,这可如何是好?食堂工作由张岚负责,张岚望着已摆满了厨板的一道道菜,皱着眉来回踱着,心里直犯愁。这时,萧丽从外边走了进来。
“萧丽姐,那么多人,没有桌子可怎么办?”张岚连忙上前去问。
萧丽见张岚紧张、焦急与不安的样子,笑着安慰道:“这里是没有居民的孤岛,条件有限,没有桌子与凳子没有关系。在学校时你们一定也搞过野餐,就把菜摆在地上,大家围成一圈吃就是了。”
“这恐怕不好吧?要知道他们是客人,是上级领导。”张岚心存疑虑地说。
“没事。”萧丽望着忙碌得满头大汗的张岚,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说:
“张岚,难为你了,来小岛后起早摸黑那么辛苦。”
“萧丽姐,别那么说,如果没有你和成君哥的帮助,这会儿,我还不知道自己已沦落在什么地方。”张岚忧伤地说。
那年,由于张岚和聂文虎断掉关系,刘春艳一气之下,与张岚断绝了母女关系。张岚无法再在刘春艳那儿待下去,又不想回家,正走投无路想去庵堂寺院出家为尼时,就要去军校报到的婉君来辞行,了解了张岚的困境后,便介绍她来到海港公社。在鲁成君和萧丽的安排下上了小岛,开始时在食堂买菜、洗菜,后来食堂的工作便交给她全面负责。
“萧丽姐,这次成君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过几天来,因为还有一部分机器需要运下来。”停了一下,萧丽说:
“张岚,这次我想给你调动一下工作,你愿意吗?”
“去干啥。”
“这次针织厂办起来后,我们需要派一部分青年去上海学习,我想让你去,你有文化,年纪又轻,学成回来后可以为工厂做更多的工作。”
“我能行吗?”张岚自卑地说:“我不是你们海港公社人,如果我占了名额去上海,会不会给你带去影响?”当时社办企业还不发达,尽管海港公社已办起了几家工厂,但规模都不大,进厂上班的人员都经过公社党委严格讨论后才决定的,一般轻易不招外地人员。
萧丽笑着说:“这事你不用考虑,我会妥善安排好的。”
“谢谢你了,萧丽姐。”张岚眼含泪花,感激地说。
“不客气,你是婉君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妹妹。”萧丽真诚地说,她望了一眼蒸气弥漫的灶间,问:“可以开饭了吗?”
“可以了。”
于是,萧丽走了出去。
“郑书记,可以开饭了,但没这么多桌子与凳子,我们是否就蹲在地上吃?”萧丽走近郑天佑身边,说。
郑天佑略一沉思,关照道:“除了市里的同志与戎书记在餐桌上吃饭,其他人就照你所说的那么办吧。”
大家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吃饭的情景使那些人仿佛回到了以往年轻时,在部队或学校去野外拉练搞活动的岁月,他们丢掉了以往的斯文与矜持,像小孩子般地互相打闹着,比任何宴会上的气氛都要热烈与欢乐。
杭东辉见此情景,提议道:“我们干脆到外边去吃吧。”他曾当过兵,在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打过仗,早已习惯了在野外就餐。
“行!”戎太祖首先响应。来不及等郑天佑与萧丽阻拦,杭东辉和戎太祖等人就一人两碗地把菜搬到了外边地上。
灶上的菜还在烧着,每烧好一锅菜,张岚用托盘托着,分给就餐的人们。
戎太祖正端着酒杯与人碰杯,见张岚走过来,忙放下酒杯,说:“这不是张岚吗?张岚,你怎么在这里?”
张岚在学校时,曾随戎建华去过戎家会见过戎太祖,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戎太祖夫妇都十分喜欢张岚。戎建华和张岚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戎太祖曾耳闻过,但他没去仔细过问。今天见到张岚,戎太祖就像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样,亲昵地拉着张岚的手,说:“张岚,学校毕业后,怎么不去伯伯家走走?”
张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搪塞道:“我从学校毕业后就到了这里,由于忙,轻易不去城里,也就没机会去看伯父伯母了。”
“你在这里干吗?”戎太祖充满关切地问。
萧丽顺口接了过来,说:“张岚是我们的后勤部长,这里的衣食住行都由她负责操办。”
戎太祖半认真半玩笑地对郑天佑和萧丽说:“张岚是我儿子建华的学生,她在你们这儿,你们可要给予一定的照顾。”
“那自然。”萧丽调皮地说:“不要说戎书记下了指示,就凭张岚同志的人品与能力,我们给予照顾也是义不容辞的。”
张岚把菜放下后,无声地朝大家笑了笑,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今天见到戎太祖,不可抑制的使张岚想起了戎建华。假使戎建华和她没有发生那些尴尬的事该有多好,可是,这一切都已成了假使。已快两年了,她已没有戎建华的音讯,不知第一个占有自己的心上人如今在部队是否一切可好,张岚的心里充满了思念与惆怅。
刚才萧丽告诉她,准备让她去上海学习,张岚激动万分。在食堂生活虽十分充实,但非常辛苦,常常起早贪黑地忙个不停,而且众口难调,由于菜的咸淡,无故受到民工的责骂与发难也是常有的事。每到那时,张岚的心里充满委屈与伤心,她还年轻,她真不甘心永远与灶台、吃喝为伍。如今能去上海学习,不仅可以学到手艺,而且还有机会可以见到自己的好姐妹婉君。婉君求学的军医大学就在上海,张岚有说不出的高兴。
“张岚,蟹已烤好了,快拿盘子来。”烧菜大嫂在灶上叫了一声。
张岚这才收敛起奔腾的思绪,拿着盘子走了过去。
这次在海港公社的慰问与考察,无论是郑天佑,还是萧丽,都在戎太祖与杭东辉的心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萧丽出众的相貌与才干赢得了戎太祖与杭东辉的刮目相看,两人一直都在心里感慨着:“真没有想到,在海港公社里原来还有一位如此才貌出众的女团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