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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英子如愿以偿住进了周家,昏暗的灯光下,她拿出发报机,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是周静波的声音:“英子,你睡了吗?”

英子赶紧收好了发报机,关了灯:“嗯,我……我正要睡了。”

“英子,我睡不着,我能进来吗?”

英子迅速把头发弄乱,解开了外衣,打开房门。

周静波走进房间:“英子,我想和你说说话,我们一块睡吧。”

英子笑了:“好,幸亏我没睡熟,否则你敲门那点动静可叫不醒我。”

两个女孩挤在了一张床上,周静波对英子说起白天家里发生的事,英子听了赞叹道:“静波,你真厉害,想不到你一个弱女子办起事情来还这么利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周静波摇头:“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二叔可疼我了,我要什么他都给我买,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样。说实话,我对家业没什么兴趣,有二叔管家,我反而是很踏实的,这也是我不和二叔闹翻的原因。我想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救亡运动中,为抗日出一份力。”

英子表情起了变化,问:“静波,你那么恨日本人,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死?”

周静波咬牙说:“我是恨,但不仅仅是因为我父亲的死,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不能忍受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祖国的河山,我不能忍受鬼子残酷地屠杀我们的百姓。英子,你也和我一样,是不是?”

英子点头:“嗯,我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也会用生命来坚守这个信念。”

和吴成勇订婚后的邓嘉文并不幸福,每天独自守在昏黄的台灯旁,吴成勇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很晚才回家。

大雨瓢泼,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邓嘉文倚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大门,神情哀怨,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欣喜跑去开门。

吴成勇一身酒气,醉醺醺地走进来,邓嘉文想上前搀扶,却被吴成勇甩开。

吴成勇冷漠着不理邓嘉文,一头栽倒在床上,邓嘉文一边帮吴成勇脱鞋,一边说:“勇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听我解释,别这么折磨自己,我看着难受。”

吴成勇猛地坐起来:“走开,别碰我!”

邓嘉文含着泪水:“没错,我是在夜总会里当歌女,我是花那些男人的钱,可是我卖唱不卖身,我没有……”

吴成勇愤然起身,吼道:“别说了,烦死了!你睡觉吧!”说完,他大步向外走去。

邓嘉文追出门外,看着车子消失在雨夜里,她呆呆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了全身。

一脸病容的邓嘉文到周家药铺抓药,周静波招呼着她。

听到周静波叫邓小姐,英子转过身来,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认出了邓嘉文。

看到邓嘉文自己来抓感冒药,周静波有些惊讶,邓嘉文眼神闪躲着说:“哦,勇哥比较忙,这点小事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英子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故意说道:“静波,给我介绍一下吧。”

听了周静波的介绍,英子伸出手:“你好,我叫蔡英,姐妹们都叫我英子,我是静波的好朋友。”

邓嘉文也伸出手去:“你好。”

“我听杏儿说过你,不过今天见到你本人,我真的觉得你看上去知书达理,不像个交际花啊。”英子的话带着醋意,说得邓嘉文脸色惨白,拿了药,不多逗留,匆忙离开。

周静波察觉到了异常,说:“英子,你今天怪怪的,就好像在吃醋一样。”

英子掩饰道:“怎么会呢,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时好奇,多了嘴,真该死。静波,三天后不是要换药吗,干脆我给她送过去,顺便去登门道歉。”此时的英子心中早已想到了一条计谋,去送药不过是掩饰,想办法给吴成勇递情报倒是真的。

遗嘱的出现,大大出了二老爷和二姨太的意料,二姨太慌了手脚,老爷思虑万千,在这个关头上,千万不可和周静波闹僵,先稳住静波,然后一切从长计议,寻找转机,最后他决定在老宅上做文章。

这天,周静波正和乔依依研究新药的时候,二老爷和二姨太敲门而入。老爷微笑着:“静波,二叔有话跟你说。”

周静波拿着药瓶,应付道:“二叔,有什么事就说吧。”老爷看了看乔依依,欲言又止。

乔依依自觉地站起来:“哦,你们说话吧,我先出去了。”老爷这才开口说道:“静波,我知道,你对二叔有埋怨,但二叔没有坏心,二叔也是为这个家好啊,可能你觉得二叔自私,觉得二叔贪财,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周家药铺传到你这一代不容易啊,要是……”姨太怪他说话不着边际,催促说:“好了,别啰唆了,这些静波怎么会不懂呢?你赶紧说正事。”

于是二老爷转了话题,说道:“静波,今天我和你姨娘来呢,主要是要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将一纸房契放到了桌子上,推到周静波面前。

周静波拿起来一看,有些惊讶:“老宅的房契?”老爷接着说:“静波,二叔昨晚想了一夜,你说的是对的,国破山河碎,谈何有家啊。所以我不拦着你了,我把房契交给你,你愿意用它来做临时校舍,你就去做吧,二叔再也不干涉你的爱国行动了。”

周静波疑惑地看着二老爷:“二叔,你说的都是真的?”老爷露出诚恳的表情,竟然老泪纵横:“其实二叔并没有卖掉那处老宅,那是周家的根基啊,二叔只是有了点私心,不想把房子拿出来改成校舍,所以才……静波,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二叔只求你看在我年迈,看在我们多年的叔侄情分上,让二叔在周家安度晚年吧。”

面对二叔的恳求,周静波心软:“二叔,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你争家业,这个家你来管比我更合适,你是我的亲叔叔,我能不信你吗?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继续让你管理药铺。”

“什么条件?”

“你不能干涉我的行动,我有权利动用家里和药铺的资金。”老爷点头,连连说:“我答应,我答应。”

英子说了要去给邓嘉文送药,说到做到,三天后,英子带着药去了邓嘉文的住处,当时邓嘉文正依靠在床边休息。

英子开门见山:“邓小姐,那天我说话太直接了,让你难受了,今天我是特地来道歉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邓嘉文摇头:“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何必生气呢?”

见邓嘉文原谅了自己,英子便不再多说,嘱咐邓嘉文按时吃药,临走,她点破了邓嘉文的心病:“邓小姐,那个药最好是能让吴团长亲自为你煎,因为你的病啊,我看有一半都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邓嘉文惊讶:“你怎么知道?”

英子笑了:“我们都是女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但看得出你不开心。你就照我说的跟吴团长说吧,你吃了他亲手煎的药,保准好得快。”

邓嘉文对英子感激万分,等吴成勇回来,她提到了英子的事,又把英子的原话对吴成勇说了一遍,吴成勇有些惊讶:“什么?你说谁?”

邓嘉文并没有疑心,解释说:“好像是周小姐的朋友,叫蔡英,今天她来给我送药,就闲聊了几句。”

吴成勇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知道这是英子给自己的暗示,他急切地问道:“药呢,药在哪里?”

邓嘉文很吃惊:“勇哥,你真的愿意给我煎药?”

吴成勇掩饰着说:“只要你能好,煎药又算什么,快把药给我吧。”

邓嘉文受宠若惊,竟然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吴成勇打开药包,把药倒了一桌子,他仔细看着包药的纸,什么都没有发现,忽然看到一张药方单子,他仔细一看,发现每个药名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谐音的话:草字头已到,查地址。

吴成勇立刻烧掉了药方……接到英子的暗示,吴成勇刻不容缓,马上展开行动,他知道要从潘岳霖那里打开缺口,于是打电话约潘岳霖见面。当时潘厅长正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听吴成勇说要到家中拜访,潘岳霖笑道:

“哎呀,不巧得很,吴团长,你是知道的,委员长亲自来了长沙城,我这里是时刻待命,不敢懈怠,回家的时间就说不准了。”

“潘厅长,我今日拜访,有一件私事想请潘厅长帮忙,因为是聊私事,想着还是在您家里方便些。”

潘厅长还记着邓嘉文的事,旁敲侧击:“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呢。上次在你的订婚宴上,潘某心直口快,得罪了嘉文小姐,不知道她近况如何?”

吴成勇心里一惊,随即明白了:“嘉文啊,她挺好的,我刚刚突然想起,今晚是嘉文的生日,她约了我在大华饭店见,可惜潘厅长太忙了,要不就一起去小聚也好。”

潘厅长笑起来,故意说道:“哎呀,难得啊,我和嘉文小姐也算是老相识了,既然是嘉文小姐生日,吴团长又盛情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邓嘉文一身粉色洋装,清新漂亮地出现在饭店包间里,她只知道吴成勇让自己盛装出席,还以为是二人世界,却并不知道潘岳霖也在。

看到潘岳霖,邓嘉文一脸的错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吴成勇走到邓嘉文旁边:“嘉文,潘厅长是特意过来祝贺你的生日的。”

邓嘉文挤出一个笑脸:“谢谢。”人落座。

潘厅长的眼睛一直在邓嘉文身上打转:“嘉文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看来吴团长把你照顾得很好嘛。”

吴成勇笑着:“哪里,哪里。”

潘厅长感慨:“吴团长,你好福气啊,多少男人被嘉文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偏偏你吴成勇成了嘉文小姐的未婚夫。唉,想当初我认识嘉文小姐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想到你们之间还会有这么曲折的故事,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啊。”

邓嘉文浑身不自在,忽然站起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失陪一下。”说着没等吴成勇反应,她已经走出了包间。

包间内,吴成勇端起酒杯:“潘厅长,小弟敬您一杯。这一杯是小弟给您赔罪,我知道,我这叫横刀夺爱,还偏偏夺了你潘厅长的心头爱,该罚。”说完话,一饮而尽。

潘厅长握着酒杯笑道:“哎呀,怪只怪我没那个桃花运,费尽心思,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啊。”

潘岳霖随口一说,却没料到吴成勇当即表示:“潘厅长,小弟之前是不知,现在既然知道了您的心意,只要潘厅长是真的喜欢嘉文,我愿意拱手相送。”

潘厅长一听,惊讶:“可是她现在是你的未婚妻,你们还订了婚,你真的舍得?”

吴成勇笑了:“潘厅长,小弟当初是有眼不识泰山,没弄清楚情况,嘉文和潘厅长才是真正的一对。”

潘厅长大喜:“哈哈哈,吴老弟啊,你果然爽快。我潘某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事尽快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蒋委员长来了长沙城,他的住所和行程您是最清楚了,我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小弟透露透露。”

潘厅长立刻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知道,这可是绝密。”

吴成勇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料到潘岳霖会这么问,心里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不瞒您说,我当这个团长当得憋屈,你知道我们吴家世代军人,我又屡立战功,这次委员长来了,是我绝佳的机会啊。我父亲有个关系就在蒋夫人身边,我想利用这个关系上下打点,活动活动。潘厅长,你可要帮帮我,给小弟指条明路啊。”

潘厅长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你父亲真的有关系在蒋夫人身边?”

看到吴成勇点头,潘岳霖想了想,然后说:“好吧,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不过千万千万要保密。”说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吴成勇点头:“多谢潘厅长成全小弟。”

正在这时,邓嘉文走了进来。

潘厅长上下打量着嘉文,举起了酒杯说道:“嘉文小姐,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乐,越来越漂亮!”

邓嘉文有些僵硬地应付着:“谢谢,潘厅长,只是我现在已经不喝酒了。”

吴成勇站起来,接过嘉文手里的酒杯:“潘厅长,来,我陪你喝。”

潘厅长笑道:“好,好,好,吴团长,我们的约定你可不要忘记。”人心领神会,只有邓嘉文一人被蒙在鼓里。

得知蒋介石的住处,吴成勇想办法第一时间通知了英子,这让英子既惊又喜,忙问吴成勇是怎么做到的,吴成勇便说了自己拿邓嘉文跟潘岳霖做交易的事。

这让英子很惊讶,她歉疚地说:“对不起,成勇,让你受委屈了。”

然而吴成勇倒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一心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和英子单独相处,一解相思之苦。然而英子却说:“小野君很快会来,我们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最近少见面,一切等待命令!”

随后又问吴成勇:“你那个参谋长陈翰云,能不能争取过来?”

吴成勇摇头:“不要妄想了,争取陈翰云根本没戏。”

英子狠狠地:“那就想办法搬掉这块绊脚石。”

吴成勇说:“这个我会想办法,周静波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再不动手,你的‘一号死亡计划’就要彻底破产了。”

英子说:“我会想出办法来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等把草字头除掉,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草字头自然就是指的蒋介石。

一艘船停靠江岸,两个商人走下船来,几个黄包车夫立刻拉着车跑过去,争先恐后:“老板,去哪里,坐我的车吧。”

这时,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商人面前,其中一辆黄包车上的商人压低了声音:“先生,请上车吧。”

两个商人提着行李坐上了黄包车。

房间门推开,灯亮了,第一个进门的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英子的脸,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课长,蜂鸟小组组长,仓井英子向你报道!”

小野缓缓摘下帽子:“你的情报我已经看到了,我们已经派了一支特务小组在我之前潜入了长沙,这次的行动由我亲自指挥,保证万无一失。”接着小野问起英子传递的两份情报。

英子随即拿出两份机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课长,这次蒋介石秘密来到长沙,这份密令恐怕就是他亲自点头,绝对可靠。你看,这一份就是长沙警察厅接到的当局的秘密命令,烧城的详细计划都在里面。他们的计划是若我军进攻长沙,在长沙无法守住之时,将其重要设施烧掉,以免资敌。另外,在我军逼近长沙时,须先放紧急警报,待百姓离开市区后就开始行动。见市内火起便是放火烧城的信号。”

小野拿起文件仔细地看着,称赞道:“好,非常好。”

英子继续说:“这个是蒋介石在长沙的临时驻地地址,这个情报,是吴成勇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

小野点头,一边称赞他们配合得好,一边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英子:“这是我们根据你搜集的情报制订的计划,你看看。”

英子打开文件袋,取出了文件,几个大字跃入眼帘:“分裂行动!”

小野说道:“不错,分裂行动。支那人不是想放火烧城吗?我们将计就计,让这场大火提前燃烧起来。你尽快联络吴成勇,把这个计划布置下去,以起火为暗号,让吴成勇误传命令。利用这次纵火案,挑起国共斗争,瓦解其统一战线。”

“是。那,暗杀蒋介石的任务交给谁?”

小野进一步解释:“我们的轰炸机会来轰炸,到时候,蒋先生会在轰炸中不幸身亡,中国将群龙无首……”

英子跟小野会面,一夜未归,其间周静波去找过英子,不见她在房内,第二天一大早便又来敲门。

房门打开,英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静波,这么早啊。”

周静波下意识向屋子里扫射了一眼,说:“英子,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来找过你,你不在房间。”

英子掩饰道:“哦,昨天我出去走了走,可能回来晚了。”

周静波便没再多问,然而这引起了英子的警觉,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蒋介石已经到了长沙,在官邸落脚,然而长沙目前的局势岌岌可危,考虑到蒋介石的安全问题,魏副司令等人力劝蒋介石放弃接见抗防积极分子的安排。魏副司令把这一临时调整告诉了叶炳贤。

叶炳贤点头:“是啊,接见地点的保卫工作很难做,再说这些名单中的人我们虽然一一调查过背景,但防不胜防啊,接到保卫命令,兄弟我一直是提心吊胆。”

魏副司令又说:“委员长今晚就动身回重庆,不过这件事情除了司令之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官邸的保卫工作继续,不要走漏半点消息。”

“我明白。那明日的接见会怎么办?”

“明天我会亲自去解释的。”

第二天清晨,几架日军轰炸机出现在长沙上空,一串串炸弹落下,蒋介石落脚的官邸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夏志刚得知官邸被炸的消息,急匆匆找到徐主任:“徐主任,出大事了,蒋先生在长沙的临时居所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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