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潭想动用所谓的王牌,就是爆破专家张杰。
廖一潭亲自来到张杰单独住的一间小屋里。在几块木板做成的小桌子上,摆放着几个书本大小的铁盒子和一些元件,张杰正聚精会神地用螺丝刀拧螺丝。
“副参谋长,司令看你来了。”田久阳道。
“副参谋长,辛苦了!”廖一潭满脸带笑,他走到桌边,拿起铁盒子看看“怎么样?能用了吗?”
“能。”
“副参谋长,共党抓获了一批国军特工,徐飞鹰和五名特工被共党杀害了“兄弟们都想下山报仇,可咱们兵力有限,莽撞行事会带来更大伤亡,他们是我党的精英,光复大陆后是国家的栋梁,我不忍心哪!所以,只有派你下山,你这个爆破专家应该露一手了,炸两座发电站,显示我国军的威力,以报一箭之仇!
廖一潭的话,让田久阳心里一紧,他没想到狡猾的廖一潭会派张杰炸发电厂!廖一潭把一个信封交给张杰,说目标“标记都装在信封里。可目标在什么地方,暗号又是什么,规模有多大,田久阳都不得而知,心里不免万分焦急。
侦查科的民警们还处于悲伤之中,赵金斗抽着烟,眼里噙满泪水,黄菊芳双眼红肿,满脸泪痕。
“同志们……”黄菊芳哽咽着说,“虽然付出了巨大代价,但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我们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新政府。钟海无愧于烈士的称号,大家要学习他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我们前面的路还很长,任务还很艰巨,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使命。”
黄菊芳走到那面红旗前,她拿笔的手在颤抖,她把钟海的名字写在红旗上……
晚上10点过,情报科的民警送来了“山鹰”的急电。黄菊芳对照密码本译出中文。内容是:张冠李戴,杰出英豪,炸雷惊天,电闪雷鸣,站立不安。黄菊芳删掉每句的后三个字,就成了“张杰炸电站”!
黄菊芳不觉大吃一惊!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敌人的行动显然是为了报复!黄菊芳不敢怠慢,她叫所有民警待命,而后匆匆来到刘灿办公室向他汇报。
刘灿看看电文,眉头紧锁:“全市的发电站“发电厂大大小小十几个,敌人的目标,会是哪里呢?”
“部长,时间紧迫,可能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目标,我建议先通知市区所有发电站“兵工厂“水厂及其他要害部门保卫科加强戒备,启动紧急预案。”“好,你马上安排人通知下去。指导员,两个科长都在医院,关键时刻,你可要顶住!”
“请部长放心,我会的。”
黄菊芳回到办公室,向民警们传达了任务,并强调了任务的重要性,民警按照黄菊芳的分工立即行动起来,分别给市区有关单位保卫部门打电话……朱山担心因钟海的牺牲,影响侦查科民警的情绪,就和张剑文悄悄溜出医院回到侦查科。当他们走进办公室,看见民警们正忙着给各单位打电话“情绪高昂,斗志未减,感到由衷的欣慰。
“科长“畐蝌长回来了!”小罗眼尖,首先发现他们,民警们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围上去。
“科长,副科长,你们还没出院,回科里干什么?”黄菊芳关切地问。
“我们想看看大家,看看……钟海……”
墙上挂着钟海的遗像,朱山和张剑文走到钟海遗像前深深地鞠躬……
“钟海……你走得太匆忙了,还有好多事情等你去做……”朱山哽咽着说。
“钟海……我对不起你,都怪我胆小,我要是不停车,你就不会……不过你放心,我会教敌人加倍偿还这笔血债!”张剑文向钟海的遗像深深地三鞠躬。
朱山告诉大家,部长到医院去看他,表扬侦查科全体民警,部党委决定授予钟海烈士一级英雄称号,侦查科也荣获集体二等功,大家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荣誉,要学习钟海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再接再厉,早日把刽子手缉拿归案。
随即,黄菊芳向两位科长报告了“山鹰”来电的情报及处置方案,朱山和张剑文都认为处置得当,但是敌人具体爆炸的目标不明确,不禁捏了一把汗。为了让朱山和张剑文安心养伤,黄菊芳派车强行把他们送回了医院。
第二天一大早,张杰就带着一班长下山了。他们一身老百姓打扮,一班长背着个背包,边走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在经过一条街道时,有几个小朋友在跳橡皮筋,边跳边念着:“一月紧,二月松,三月来了毛泽东;共产党来,解放军来,国民党‘蒋该死’垮了台。”这几个跳橡皮筋的小朋友,就是朱山和黄菊芳在处置“闹米事件”中碰见的那几个,当时他们念的词是“一月紧,二月松“三月赶走毛泽东,一把米,一把柴,蒋委员长要回来。”不知道谁把词改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听了小朋友的童谣,一班长恨得牙咬腮帮,而张杰却陷人了沉思。
在张杰心目中,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毛泽东。毛泽东在共产党最危急的时刻,领导工农红军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在陕41站稳了阵脚,随后,毛泽东又指挥八路军“新四军英勇抗击日本侵略军,继而又率领解放军披荆斩棘,打垮了国民党800万军队,蒋介石带着残兵败将退缩台湾。而自己满怀豪情从德国回到家乡,本想报效祖国,不料身陷困境“失去了人身自由。张杰想到这里,不觉心灰意冷。现在,他又要违背良心去执行破坏任务,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于非命,张杰的心情十分沉重。
张杰和一班长来到长途汽车站买好车票,上了一辆到长寿县的长途车。汽车在公路上行驶着,张杰看到广袤的田野绿绿葱葱,田间红旗招展,社员们在挖地播种,干得热火朝天,到处都是生机盎然……
张杰收回视线,又紧皱眉头思索起来。解放后,共产党新政府在很短的时间内,把百废待兴的重庆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们安居乐业,到处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这正是张杰所希望“所期盼的,而现在他却要用自己这双手制造爆炸事件,给社会“给人们带来灾难,不禁感到自己的心阵阵隐痛。他知道,一班长是廖一潭派来监视自己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应该怎样摆脱监视自己的人,现在只有唯命是从。
下午2点多钟,张杰和一班长才来到了长寿县城,他们在一家小面馆吃了一碗炸酱面,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睡了一觉。到半夜3点多钟,张杰和一班长离开客栈,在僻静处换上电业局的工作服,而后来到长寿县资源委员会水电厂朝阳电站。
“站住!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门卫拦住了他们。
“长寿县电业局质检科的。”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质检科监测到朝阳电站发电机有异样,科长派我们来检测。”张杰出示证件。
门卫看看证件后,回到岗亭给发电车间拨电话,叫车间来人带他们进去。不一会儿,王师傅来到大门口,带着二人来到发电机组车间,发电机发出轰鸣声,机组正在发电。
张杰边走边看墙上,须臾,他来到一电闸前站住。在电闸盒的边上画着一个不十分起眼的标记,标记是一个大圆套着一个小圆。张杰从信封里取出信笺看看,电闸盒上的标记和信笺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张杰打开电闸盒,用螺丝刀卸下两颗螺丝钉,取下一块一公分厚“五公分长“三公分宽的铁件,拔出一红一蓝两根电线。
“这是什么线?”王师傅惊诧地问。
“这是预埋的检测线。”张杰平静地回答。
“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两根线不能随便乱动,搞不好会损坏发动机,所以,除了技术员,其他人都不知道。”
“哦……”王师傅似乎若有所悟。可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他在这发电车间待了两年多时间,从来不知道这个电闸里还预埋了两根检测线。解放后,这个车间的发电机也曾检修过,但是,检修的人也没使用预埋线检测。王师傅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两个人是坏人!但是,看到张杰从容不迫的样子,又十分熟悉地找到电闸取出预埋线,就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张杰从布包里取出书一般大小的仪器,把红蓝两根线分别插进仪器上颜色相对的小孔,而后扭紧螺帽。张杰一扭开关,仪器上的红灯亮起,输人密码的时候,张杰犹豫了。一旦他输人密码,按下红色按键,这个发电车间就会在10分钟后化为乌有,机毁人亡。张杰实在不忍心下手。
“师父,千万别输错密码!”
张杰知道一班长是在告诫自己,也是在威胁自己,他迫于无奈只好输人密码,而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按下红色按键,仪器上一红一绿两盏灯有节奏地交替闪烁。
“张工,检测情况如何?”王师傅问。
“都是解放前的发电机,老化了,可能需要更换一些零件,具体更换哪些部位,要一个小时后才能知道。”
“王师傅,我师父熬几个通宵了,找间没人的屋子让他好好休息,30分钟后就带仪器回局里分析。”
“好好,请跟我来。”
王师傅带着张杰二人来到休息室。一进屋,一班长就立即关上门,从背后用扳手猛地砸在王师傅的脑袋上,王师傅一声不吭倒在地上,一班长上前又狠敲了他几下。
张杰不忍观看,他闭上眼睛,把头扭向一边……
一班长把王师傅抱上床,盖好被子,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发电厂大门。
张杰和一班长来到街上,摆早摊的已经生起了炉火。张杰说肚子饿了“要吃点夜宵。二人来到一家小吃店,要了两碗抄手,两盘下酒菜,半斤白酒对饮起来。抄手还没煮好,酒也还没喝完,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张杰手一抖,杯里的酒溅了出来。
“成了!”一班长压低嗓音,兴奋地说道。
张杰把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把酒喝干。
“来来来,满上!”
“我不喝了……”张杰用手捂酒杯。
“你怎么了?”一班长懵懂地问。
“我,我有点不舒服……”张杰匆匆离去。
电厂发生爆炸事件,公安部当天清晨就收到了报告,为了遏制爆炸事件再度发生,公安部召开全市各分“县公安局有关部门会议,部署防御工作。
在会议室门口,一个卫兵向刘灿报告,刚才一名群众送来一封信,说是反映重要情况,要他亲手把信交给公安部部长。刘灿撕开信封取出信笺,从信封里掉出什么东西,他拾起一看,是一颗子弹!刘灿轻蔑地笑笑。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干部,朱山和黄菊芳也在会场。刘灿首先通报了长寿县资源委员会水电厂发电车间被炸毁的消息,在爆炸中,值班员和两个门卫身负重伤,在医院抢救无效相继死亡,据法医报告,其中一名值班员的头部被钝器重击身亡。刘灿说,根据地下党提供的情报,蒋介石在逃离重庆前布置了“应变计划”,计划中除了潜伏“游击“暗杀外,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爆炸重要设施,破坏的目标共设定了500余处,在全市范围内划分为10个爆破区,主要破坏的对象是兵工厂“钢铁厂“电厂“广播电台“飞机场“军械库“桥梁涵洞等,而破坏的程度,以一年内不能恢复生产为原则。我们解放重庆的速度是蒋介石始料不及的,敌人为了保命仓皇撤逃,蒋介石所计划破坏的500余处目标有可能没有实施完毕,所以,今天才会出现长寿水电厂的爆炸事件。那明天“后天呢?还会不会有爆炸出现?这个问题要引起各分县局领导的高度重视。刘灿语重心长地说,敌人不会放下屠刀,更不会立地成佛,潜藏的特务竟敢给他写恐吓信!
刘灿话音刚落,会场发出一片议论声……
刘灿从信封里取出信纸:“我给大家念念。部长阁下,共产党只是暂时夺取政权,盟军会支援我们,用不了多久蒋总司令就会光复大陆,共产党的统治只是昙花一现!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部长阁下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奉劝阁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好自为之!落款是,反共救国军。在信封里还装了一发子弹。”他拿着子弹给大家看,“同志们,敌人是何等猖狂“何等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根据目前的形势,各分局要加强对本地区要害部门的保卫工作,制定出切实可行的保卫措施,一定要杜绝爆炸事件再次发生!”
散会后,朱山把自己关进小办公室冥思苦想遏制爆炸事件的措施。经过周密思考,他想出了四个办法:一是在要害部门配备双岗,下班后,除当夜值班员外,任何人不准进人发电机房等要害部位;二是配发新的人厂证件,过去发的一律作废,且新证件两天一换,上班时必须有两个熟悉的人一起进厂,凡是单个进厂的就扣留盘问;三是下班以后,凡是陌生人要进厂的一律扣下送公安部门审查;四是下班后,在要害部门重要部位的门窗通上直流电,阻止敌人潜人破坏。朱山的建议得到了刘灿的赞同,侦查科随即通报各分“县公安局及市区各有关部门。据反映该措施实施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张杰爆炸的下一个目标是大溪沟发电厂。解放前,大溪沟发电厂是西南地区最大的火电厂,被蒋介石列为重点爆破的对象。国民党在撤逃前,曾企图将该厂炸毁,重庆地下党组织了30名工人扛枪护厂,工人们还在铁质的楼梯,发电车间的铁门“铁窗通上电,工厂下班后就合上电闸,不熟悉的陌生人想搞破坏就会遭到电击,因此大溪沟发电厂才得以完整保护。当时具体负责爆破的廖一潭大为恼火,就决定把该厂纳人这次的爆破计划之内,以雪前耻。
张杰和一班长来到大溪沟发电厂附近观察,发现电厂加强了警卫,张杰猜想肯定是长寿水电厂发电车间发生爆炸后这里加强了戒备,如果这时再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在下山的两天时间里,张杰感受到重庆解放后,市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的新气象。张杰目睹了长寿水电站爆炸后的惨景,如果大溪沟发电厂被破坏“那整个重庆城好几个区县一年多都将处于黑暗之中,企业不能生产,水厂停止自来水供应,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张杰终于良心发现,不想继续替廖一潭卖命,但他也不敢向公安部自首,害怕公安机关不会饶恕自己所犯的罪行。于是,张杰决定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张副参谋长,晚上几点钟行动?”一班长问。
“今天恐怕不行了。”
“为什么?”“起爆器在山里受了潮,有个零件生锈了,需要找配件更换。”
“那,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在这儿住的时间长了,很容易暴露!”
“你放心,找到配件,明天晚上就可以实施计划。”
张杰又说,那天在长寿身体不舒服,没能陪一班长好好喝酒,晚上要陪他一醉方休。待在山里很少吃肉喝酒,一班长又是个酒鬼,自然很高兴。当天晚上,一班长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上午8点多钟了。一班长见张杰床上没人,以为他买早点去了,但他猛地发现张杰睡的床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廖司令亲启;再一看,张杰的背囊也不见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禁打了个寒战,顿时头皮发麻。一班长把信放进怀里,立即来到服务台询问,值班服务员说,他的同伴付了房钱,一大早就走了。
茫茫人海,一班长知道想寻找到张杰是徒劳的。但他有一种侥幸心理“猜想张杰也许到城里找相好去了,带着自己不方便,或者是买配件去了。张杰可能会在信中告诉廖一潭,这次爆炸任务由他一人单独完成,独吞功劳,不让自己沾边分享;一班长在心里骂张杰太不够意思,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看到手的功劳化为乌有,他满腹牢骚,独自一人怏怏不乐地回到山里。
“报告!司令,我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爆炸成功!共党损失惨重。”
“哈……”廖一潭狂笑起来,“总算报了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