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山推开窗户,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扑面而来,窗下聚集了很多群众“周畅和赵玲举着横幅,横幅上写着:“向徐飞鹰讨还血债!”
徐飞鹰额头冒汗,惊慌失措,他双腿一软就往下坐,朱山和张剑文架着他坐回凳子上,徐飞鹰聋拉着脑袋,趾高气扬的头垂下了,腰也塌了下来,全身瘫软。
“徐飞鹰,如果你认为自己没罪,看到愤怒的群众发什么抖?如果你认为自己没罪,那好啊,我们现在就放了你,你去向群众解释。”
“别别……”徐飞鹰连连摇手。
“群众会把你撕成碎片!”
“别……我……我有罪……”
徐飞鹰这才老老实实交代了他在“11·27”大屠杀中所犯的全部罪行和潜逃以后干的各种坏事儿。当朱山在询问“万花筒”计划时,徐飞鹰说,具体内谷只有彦一潭一人知道。朱山和黄菊芳一番耳语后,决定暂时结束审问。
“徐飞鹰,今天就到这儿,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你会回忆起其他罪行。”
徐飞鹰不知道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心里一阵恐慌。当民警押着他来到白公馆时,徐飞鹰惊呆了,他害怕公安民警对他用刑,他知道自己在对共产党员用刑时的那种痛苦,那种惨烈,那种生不如死的情景,他一下坐在石梯上不走了,面色发青,内心的恐惧使他的脸都扭曲变形了。
“我不去白公馆,我不去,我都交代了,你们不能对我用刑……”徐飞鹰狼狈不堪。
“谁说要对你用刑?共产党光明磊落,不像你们没人性。把你关在这儿是让你好好反省。”钟海说。
“哎……”徐飞鹰凄楚地一笑,“历史真会开玩笑,过去关押共产党的地方“眨眼功夫就变成关押自己的监狱。”
“快走吧!到监舍去再感叹。”小罗和小王押着徐飞鹰走进白公馆的大门。
侦查科的民警们这时最开心“最高兴。连日来,为抓捕刽子手他们废寝忘食,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忍受了艰苦的磨砺,今天终于把狡猾的徐飞鹰抓获归案了。这不,侦查科的民警们聚集在办公室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科长说……”张剑文学着朱山的腔调,“‘猫头鹰”你说你没罪,我们现在就放了你,你去向群众解释。徐飞鹰那张小脸‘刷’地变绿了,他知道,群众会把他撕成碎片!群众说,把‘猫头鹰’身上的毛拔光,扔进山沟去喂野狗。你们猜怎么着?”
“这还用问,吃了呗!”小罗说。
“不!野狗说,这小子太臭,没法吃!”
“哈……”一句话逗得民警们开怀大笑,黄菊芳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好久没这样开心了!科长,今天真痛快!”张剑文激动得紧握拳头。
“是啊,好久没这样开心了。但这只是开始,还有很多潜伏的刽子手逍遥法外,大家还要不断努力!”朱山在赵金斗胸前重重擂了一拳,“金斗,好样的“没有你提供‘快手丁’的情报,还不知道啥时候抓住徐飞鹰,我要给你请功。”“别,功劳是大家的,再奖我两条红炮台得了!”
赵金斗不居功,不自傲,一句玩笑话,又把民警们逗得哈哈大笑,表面是在说笑,可赵金斗心里却在流血。妻子被强暴,都是由于自己优柔寡断,对顽固的徐飞鹰抱有幻想造成的,要是早点告发他,事情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赵金斗心里更亮堂了。黄菊芳把笔递给朱山。他把徐飞鹰的名字写在红旗旁边的白布条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同志们,咱们要再接再厉,早日把刽子手抓获归案。”
“好……”黄菊芳噙着眼泪使劲鼓掌……
这是黄菊芳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自从在渣滓洞第一次见到朱山到今天,黄菊芳对朱山又有了新的认识,她为朱山的转变而欣慰,为朱山的坦荡而敬佩,为朱山的智慧而折服,为朱山的勇敢而骄傲。黄菊芳完全相信,朱山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将不断走向辉煌。
“呵!这么热烈,为谁鼓掌啊?”这时,刘灿走进侦查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掌声是送给你们科长朱山的!”
“部长……”朱山微微低下头。
“你们科长停职后,没有颓废,没有趴下,没有放弃,而是从思想深处重新认识自己。同志们,要重新认识自己,战胜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哪,这可能比抓获一两个刽子手还要困难。不经历酷暑,不知道什么是寒冬;不吃黄连,不知道什么是甘甜。人生自古多磨难,磨难会使人坚强,会催人奋进。我希望大家向你们科长学习,做一个名副其实“问心无愧的人民警察!”
在民警热烈的掌声中,朱山激动得眼里注人了泪花。是啊,他经历过酷暑,也忍受过严寒,更知道黄连的滋味,此时此刻,朱山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挺直胸脯,带劲地向刘灿敬礼。刘灿微笑地紧紧握着朱山的手久久没有松开。随后,刘灿宣布,根据朱山的表现,现在官复原职。
“朱科长,你今后再敢耍小孩脾气,看我怎么收拾你!”刘灿严肃地道。
“我再也不敢了。”
朱山官复原职,黄菊芳心里不仅仅是轻松,更是为朱山高兴。几个月的努力总算见到了成效,她相信经过这次锤炼,朱山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有经验。
解放之初,“挖潜追逃”是公安部的一项重要工作。针对潜伏特务和蒋军溃散官兵的具体情况,公安部制定了一系列宽容政策,但从政保处上报的情况来看,自首登记的敌特分子只有155名,且都是一般的特务,重量级的人物一个都没有。目前只抓住了徐飞鹰,还有不少刽子手和特务在逃,而且还出现向民警开枪,袭击解放军运粮队,强暴妇女和抢劫“枪杀老百姓等一系列恶性事件,气焰十分嚣张。这些反动的骨干分子在观望,幻想有一天蒋介石会卷土重来,光复大陆。面对如此凶残“顽固不化的敌人,公安部决定主动出击“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公安部从多种渠道收集到不少敌特情报。首先是重庆地下党和早期我党派遣人川的特工人员提供的情报,其次是投诚人员提供的资料和自首特务的交代,再次是利用特情关系和走访知情群众检举揭发,最后是查阅敌伪档案。公安部从这几个方面的情报来源,共发现有价值的线索2800多件,为公安部第一次大逮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经过缜密的侦查核实和充分准备,时机已经成熟。经请示西南局首长和重庆市委领导的同意,公安部决定对潜藏的特务分子和反革命罪犯,进行一次集中大搜捕行动,以期起到敲山震虎“威慑敌人的作用。公安部还决定对这次大搜捕要大张旗鼓,大造舆论,大造声势,进行全方位的宣传,让全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以安定民心。
1950年1月18日凌晨12时,几百名荷枪实弹的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战士,整齐列队集结在公安部大院内整装待发。
“同志们,”刘灿在作动员,“重庆的解放,意味着蒋家王朝的彻底完蛋,但是,潜伏的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失败,对蒋介石反攻大陆还抱有幻想,他们枪杀解放军,残害百姓,伺机搞破坏,企图颠覆我们的新政权。为了保卫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成果,为让老百姓过上太平安宁的日子,我们要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狠狠打击敌人。遵照上级指示,今天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一次集中搜捕行动。我宣布,搜捕行动现在开始!”
霎时间,警灯闪烁,警笛阵阵。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战士端着枪跑进大街小巷,抓捕行动开始了……
蒋介石侍从室少将“警察局督察长舒栋材;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军法官周特生等原国民党高官要员先后被逮捕。
得知公安部进行大逮捕,刽子手宋炳森迅速作出反应,他把还没有来得及疏散的十几个散兵游勇带进了小煤窑洞里。
“混蛋,你不要命了?把烟扔了!”
宋炳森见一个年轻人还在吸烟,给了他一耳光,年轻人急忙扔掉烟头用脚踩灭。宋炳森把一个外号叫石头的人留下说,公安民警和解放军肯定要来搜查小煤窑,煤窑的主人谁都不认识,要是问你,就说你是老板。石头领命走出洞口,他看看小院里有几盏路灯,拾起煤块把路灯砸碎,煤窑四周一片漆黑。
小煤窑是公安部密切监视的重点地方,侦查科民警小王监视小煤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朱山和黄菊芳商量乘这次大逮捕行动,深人煤窑观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采取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小王带着黄菊芳及民警匆匆来到小煤窑,煤窑小院的铁门上了一把大锁。
“开门,开门!”小王敲着铁门大声叫喊。
“来了来了……”石头来到小院铁门前,他故作惊讶,“哎哟,是公安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儿?”他打开铁门上的大锁。
“你叫什么?”黄菊芳问。
“石头。”
“你是煤窑的老板?”
“是的。”
“挖煤工人都在吗?
“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收工后都回家去了。”
说话间,黄菊芳和民警已经来到小煤窑洞口。黄菊芳拿着手电筒向煤窑里走去。
“公安同志,小心点,洞里黑不好走!”石头大声说道。
黄菊芳马上意识到石头是在报信,煤窑洞里藏得有人。她急中生智,轻蔑地一笑说:“石头,带我们进去看看。”
“好……好好……”
黄菊芳叫石头前面带路,万一敌人开火,石头就是挡箭牌。黄菊芳一挥手,小王和一个解放军跟在石头的后面。走了十几米,黄菊芳皱皱鼻翼闻到了什么,她用手电光在地上照射,发现了一个烟头,黄菊芳拾起烟头看看,又闻闻,这个烟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洞里藏得有人。她用手电向里照射,深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洞里到底藏了多少人?有没有武器?这些情况都不得而知,如果硬往里闯可能要吃亏,现在收拾小煤窑时机还不成熟,万万不可莽撞行事,打草惊蛇。于是,黄菊芳决定撤出小煤窑。
“煤窑里有人没有?”
“民警同志,这么晚了,窑洞里怎么会有人呢?”
“矿工中有没有来历不明的人?”
“没有没有,都是当地的农民,来历不清的我们不敢要。”
“很好。如果发现可疑人员,马上向公安机关报告。”
黄菊芳边走边问,一行人出了窑洞走出铁门。
“民警同志,请慢走。”石头见公安走出口门,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张剑文带着几个民警摸进一幢楼房,踮着脚尖快速走上二楼,来到一间屋门前,他把耳朵贴着门听听,而后,一脚踢开门冲进去。
“不准动!”
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翻窗跳下去。根据侦查科核实的情况,张剑文抓捕的是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军法官“国民党中统分区主任谢雨樵。侦查科推测,此人可能了解不少渣滓洞白公馆刽子手残害共产党员的情报。见谢雨樵跳窗,张剑文没有丝毫犹豫也纵身从窗口跳下。
谢雨樵边跑边向张剑文开枪,张剑文紧追不舍。不一会儿,体型发胖的谢雨樵跑不动了,他在一垛墙后隐藏起来。张剑文看看四周,心里一阵高兴。他巡逻时曾经来过这里,谢雨樵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张剑文告诉小罗,如果采取强攻可能会造成伤亡,墙后面有个小院,为防备谢雨樵强行进人院子伤害居民,必须消耗他的子弹。
“伙计,你跑不了哪,缴枪投降吧。”
张剑文大声地说道,小罗拾起半块砖头向前扔去。砖块落地时,引得惊慌失措的谢雨樵开了两枪,当小罗再扔砖时,谢雨樵没有开枪了,他识破了张剑文的计谋。
公安部大张旗鼓的搜捕行动惊动了市民,一些胆大的老百姓在自家楼上的窗户看热闹,其中就有周畅。周畅看见有人向她住家方向跑来,因为距离较远,加之光线不好,她没看清楚追赶特务的是自己的恋人张剑文。
“你被包围了,缴枪投降吧!”张剑文高声地喊道。
这熟悉的声音让周畅一阵心跳,她听出这是张剑文的声音,看看楼下的位置,张剑文距离她家后院不远。于是,周畅匆匆下楼来到院子后门,她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窥视,不禁大吃一惊!距离小院后门20米远的地方,蹲着一个拿枪的特务,张剑文就在这个特务的前面。周畅关上门,紧张得直喘粗气。谢雨樵隐蔽处两边是高墙,背后是周畅家的后院,地形对他十分不利。“到处都是公安民警,谢雨樵,你跑得了吗?缴枪投降吧!”
张剑文猫着腰横着跑了几步,紧接着扔出一块砖头,起身又蹲下,谢雨樵对准人影晃动的方向又胡乱开枪,随即,手枪撞针发出空响,枪里没子弹了“谢雨樵立即退出弹夹,摸出子弹压进去。
“这家伙没子弹了,一班向左,二班向右,给我上!”张剑文在前,左右两边是小罗和两个民警,他们弯着腰慢慢向谢雨樵藏身处摸去。
周畅害怕特务打伤张剑文和民警,情急之下,她拾起门边的一根木棒打开门溜出去,悄悄向谢雨樵靠近。
谢雨樵看见民警向他走来,急忙把压上子弹的弹夹装进手枪,一拉枪栓把子弹推上膛,举枪瞄准张剑文。谢雨樵只注意前面的民警,哪晓得后面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雨樵正欲扣动扳机时,周畅高高举起木棒,照准拿枪的手就是一棒。
“啊哟……”谢雨樵大叫一声,手枪被打掉。他猛地转过头,紧接着第二棒又打下来,这一棒不偏不斜正好打在头上,谢雨樵一下扑倒在地。
“打死你!打死你!”周畅接着又是几棒,谢雨樵不动了,周畅紧张得不停地喘粗气。
“周畅?”张剑文跑上来,看见周畅大吃一惊!
“是……是……”周畅语无伦次,“他想,开枪……”
张剑文拾起谢雨樵的手枪拉开枪栓,“子弹都上膛了,周畅,你真行啊!要不是你,我们恐怕找不到嘴吃饭了!”
“我……我杀人了,我把他,打死了……”周畅惊慌失措。
“他没死,是昏过去了。”
“站起来!”小罗把谢雨樵拉起来,另一民警给他戴上手铐,押着他走出小巷。
“周畅,真没想到,我们这次是在枪林弹雨中见面,虽然不是花前月下,但别有一番情趣,而且,你还救了我和同事,我会刻骨铭心记一辈子!我要向上级报告,为你请功!”
“还请功呢,我都快吓死了,现在双腿还发软。”
“不,你很勇敢,也很机灵,像个公安!”
周畅一直陪着张剑文来到公路上,张剑文一行上了警车,他把头伸出车窗,再见……”
“再见……”警车开得很远了,周畅还在挥手,她激动的心情久久没有平静……
这次大逮捕从凌晨零点开始到次日下午1点,历时13个小时,这次行动既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又鼓舞了公安民警的士气,人民群众无不拍手叫好。
行动结束后,朱山立即请杨庆民“罗荣光和盛国红到侦查科,对被抓获的人进行甄别。甄别时十个人一组站成一排,三个人隔着玻璃窗仔细观看甄别“被抓捕的人换了一组又一组,但是渣滓洞“白公馆的刽子手一个都没有。
除了甄别刽子手外,敌人的“万花筒”计划是公安部迫切需要了解的重要情报。朱山“黄菊芳亲自上阵,他们分别对有官衔“有级别的特务进行仔细审问,但是,无论是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军法官“国民党中统分区主任谢雨樵,还是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军法官周特生以及蒋介石侍从室少将“警察局督察长舒栋材,他们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计划,审讯一无所获。在大逮捕取得辉煌战果的同时,不免有点遗憾。审讯“清点战利品“押送罪犯等工作全部结束后“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
在公安部会议室,摆放着这次大逮捕缴获的战利品,有发报机“密码本“手枪“手雷和黄金等物品。刘灿带着朱山和黄菊芳来到会议室视察,他拿着一个手雷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