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案实施后,果然扼制住了抢劫运粮队事件的再次发生,米店也重新开门,群众买到了大米“白面以及副食品。公安民警还在每个米店及大街小巷张贴传单,告诫市民不要轻信谣言,不要聚众闹事,一旦发现造谣生事的人立即举报。一场“买米”风波自然而然就平息了。
张剑文带着七八个民警,开着一辆警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车头上架着一挺机关枪,他们按照后勤处提供的运粮队所走的路线,行驶了十几公里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运粮队不可能人间蒸发,直觉告诉张剑文肯定是出事了“但到底出事的地点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张剑文坐在副驾驶位上,焦急地望着窗外,在警车经过一个弯道时,地上一群麻雀“轰”地一下飞上了天。张剑文看着天上的麻雀猛然感到,地上肯定有很多吃的东西,不然怎么会聚集这么多麻雀!
“停车。”
司机刹住车,副科长,什么事儿?”
“怎么会有这么多麻雀?下车看看。”张剑文开门下车,来到麻雀散落的地方仔细观察,发现地上泥土的缝隙里,有不少大米,粮食这么紧张,谁会把大米撒地上?他马上意识到有情况。
“注意警戒!车上留两个人,其余的下车!”张剑文立即掏出手枪下命令“大家注意了,地上发现不少大米,大家分头搜索!”
几个民警在地上搜索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情况。
“副科长,这里有空弹壳!”小罗拾起空弹壳说。
“副科长,这里有血迹!”小孙大声叫喊起来。
“血迹都干了……”张剑文用手指沾沾血,“运粮队肯定是在这里出的事儿,再寻找,仔细点!”
不一会儿,小罗惊呼起来。他发现在小路上,有一条明显带着血迹的拖痕向前延伸,顺着血迹向前跑去,在一片小树林里,发现横七竖八地停着几辆马车,但没有马匹,马车上也没有米袋。
小孙又发现地上的杂草被压倒了,杂草上血迹斑斑,痕迹十分明显地向小树林深处延伸。张剑文蹲下用手摸摸地上的草,手指上有血迹,一行人又顺着压倒杂草的痕迹加快前进的步伐……
“找到了,在这儿!”突然,小罗呼叫起来。
民警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顿时,大家都愣住了。
一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趴在地上,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截树枝,树枝指向前方。张剑文把遗体翻过来,他胸膛上全是血迹,血和泥土“杂草粘连在一起,他嘴里的牙齿紧紧咬着一颗五角星。张剑文掏出五角星紧紧攥在手里,通过这颗五角星,张剑文判断他是解放军战士。
张剑文探探战士的鼻息说:“他牺牲了……他身中两枪,还在地上爬行了一里多路……”张剑文掉泪了,所有的民警都掉泪了……
“副科长,我们要为战友报仇!”
“对,为战友报仇!”民警们摩拳擦掌,情绪激动……
“从战士树枝所指的方向,匪徒已逃进山里。天快黑了,山里的情况不清楚,我们只有几个人,火力很差,不能莽撞行事,这笔血债早晚要清算。附近老乡也许知道情况,我们还得寻找其他战士。”张剑文脱下上衣给战士穿上“把遗体抬回去。”
“不,我背……”
小罗背起遗体向回走去……
民警们默默地跟在后面……
张剑文一行走出小树林不远,迎面走来一个扛锄头的中年农民,他看见小罗背着的战士停了下来。
“大叔,我们是公安部的,有解放军运粮队从这儿经过吗?”
“解放军运粮队?没看见。”
“我们在那边山坡下,发现地上有很多大米,还有子弹壳,那里是不是发生过枪战?”
“枪战?嗯,我听到过枪声……”
这位中年农民说,前几天他和兄弟正端着碗蹲在家门口吃饭,突然,三道沟方向响起枪声和爆炸声,开始以为是谁家里死了人放鞭炮,后来又听见爆炸声,还有人在喊“冲啊”的声音,兄弟俩胆小不敢出去看,等枪声停了,也没动静了才跑出去。一看,地上躺着几个年轻人,他们都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内裤,全都死了。
“大叔,他们就是征粮队的,我们只找到一个战士的遗体,您知道其他战士的遗体在哪儿?”张剑文急切地问。
“当时他们都光着身子,不知道他们是谁,大伙合计着先埋了,等有人来找再告诉他们。”随即,中年农民带着张剑文和民警来到三道沟一山壁下。
这是垒砌着一个大土堆,泥土是新的,很松软。中年农民欲用锄头挖,张剑文止住了他。张剑文蹲下用手慢慢扒着泥土,民警们也过来扒土……不一会儿,挖出了一具战士的遗体。张剑文脱掉帽子,低着头伫立在土堆前十分伤感,其他民警也摘下帽子低头默哀。
“大叔,他们都是解放军征粮队的战士……”
“这么说,土匪打死了运粮队的解放军,抢了粮食,这帮畜生!”
“大叔,小树林前面那座山叫什么?”
“叫九荫山。这座山地势险要,很少有人进去。”
“大叔,我们要把战士的遗体运回去安葬,能不能找几张席子?”
“行,你们等着。”
张剑文和民警又蹲下用双手慢慢地“轻轻地扒土,一个个战士的遗体被扒了出来,他们都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有的战士血肉模糊,有的身中几枪……
不一会儿,来了不少老乡,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拿席子,有的拿香烛纸钱。一位老者把手里的一个罐子扔在地上摔碎,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年轻人放起了鞭炮,老乡们点燃香烛纸钱,对着掩埋过战士遗体的地方鞠躬……
民警用席子裹好战士的遗体放进车厢,张剑文紧握每一个老乡的手,向他们鞠躬表示谢意。在老乡们的瞩目下,汽车缓缓地开动。
“敬礼!”民警们敬礼致谢,告别乡亲……
安葬了牺牲的战士,向刘灿汇报了情况。张剑文回到办公室,面露愁容一句话也不说,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掏出香烟盒欲抽烟,可是烟盒空了,他把烟盒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谁有烟?”张剑文高声问。
“副科长,我和小马不抽烟。”
“你们怎么不会抽烟呢?真是莫名其妙……”
小罗知道张剑文心里难受,怒气未消,牺牲了那么多战士,他们还那么年轻,见到那种场面谁都无法平静。小罗就叫小孙赶快去给张剑文买烟。而后说,刚才有个女同志打电话找张剑文,并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还说要是你回到办公室就给她去电话。小罗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张剑文。张剑文一下就想到是天骄幼儿园的周畅。他拿起话筒拨号,电话接通后,果然是周畅。
“你找我?”
“是的。”
“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
“哦,对不起。”
“下班后有空吗?”
自从上次周畅到公安部报警与张剑文邂逅相识后,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每当张剑文上床睡觉时,周畅甜美的笑声就会在耳边响起,他回想着周畅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每一次笑声,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周畅看他的那种异样眼光,一想起他就心跳。现在周畅想见他,张剑文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让他欲罢不能。
周畅把张剑文带到长江边,坐在江边的岩石上。江水拍打着岩石泛起阵阵浪花。夕阳西下,太阳落在江水中,被过往船只掀起的浪花剪碎,化成万点金光……
“真美……”周畅注视着长江,陶醉在美丽的江景中。而张剑文望着滔滔的江水却一脸惆怅,似乎这迷人的景色根本不存在。
“怎么?我约你……不高兴?”
张剑文摇摇头……
“挨领导批评了?”
张剑文还是摇头……
“这可不是我心中的张剑文!”
“我心里憋得慌……运粮队被土匪抢了,牺牲好多战士,他们都很年轻“最小的才18岁……”张剑文哽咽起来……
“剑文……”周畅也受到感染,嗓音有点哽咽。
“那些匪徒,把战士的衣服都扒光了……我真恨自己无能,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刽子手也没抓住,我愧对牺牲的烈士……”
“这些没人性的王八蛋,抓住他们千刀万剐才解恨!可惜我不是公安,我要是公安,就可以和你出生人死,一块抓刽子手了!”“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张剑文望着周畅,露出诧异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周畅嫣然一笑,“我是不是太孩子气了?但我心里老有这种冲动,特别是认识了你……”周畅把头靠在张剑文肩上。
张剑文沉默了一会儿说,周畅……也许我们认识是个错误……”
“为什么这样说?”
“公安的生活,太忙碌“太清贫“太危险……”
“忙碌使人充实,清贫使人奋进,危险使人有激情,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张剑文惊讶地望着周畅,周畅大胆地迎着张剑文的目光,“怎么?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没想到你对公安有这么深的认识,你要是公安,一定是好样的。”
“真的?”周畅惊喜地,随即她嫣然一笑,搂着张剑文的胳膊,又把头靠在他肩上。
望着滚滚流淌的江水,张剑文的心潮也在胸中激荡。周畅的温柔化解了他的郁闷,周畅的安慰填满了他的忧伤,张剑文感到周畅的心在向他靠拢,而他自己的心也融人了周畅的情感之中……
张剑文回到单身宿舍,他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回想着周畅在江边说的每一句话,特别是周畅的头靠在他肩上,秀发散发出的香气让张剑文陶醉,江风吹拂起秀发轻撩着脸腮让他心跳加快,血液沸腾,他伸出手轻轻搂住周畅软软的细腰,坐了很久,很久……
张剑文翻身起床来到写字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竹片,竹片有十公分长,三公分宽,他用匕首削着,不一会儿,就把竹片削成一把剑的形状,他又找了一块玻璃块,把竹剑刮光滑,而后,把自己手枪上的一条红穗取下来拴在竹剑手柄上周畅回到幼儿园值夜班,她也显得非常兴奋,圆润的两腮红彤彤的,还沉浸在甜美的回忆之中。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赵玲的眼睛。她看见周畅不停地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写着写着就停住笔,望着一个地方出神。赵玲悄无声息地走到周畅背后偷看,突然,她把周畅本子抢走。
“啊……”周畅吓了一跳,“还我!”
“这段时间,怎么老走神哪?”
“走什么神?胡说。”
“我胡说?好,让我看看本子上是怎么胡说的。”赵玲翻看本子,“剑文“剑文,剑文……怎么都是剑文!哎,幼儿园好像没有叫剑文的小孩,他是谁呀?
“把本子还我……”周畅嗔怪地背过身去,“不理你了……”
“上班别胡思乱想,我的大小姐。”赵玲把本子还给周畅,“你和那张副科长,聊得很投机嘛!该不是爱上了吧?”
“你说什么呀!哪能呢……”
“你看他的眼神不对!我是女人,我能读懂。”
“真爱上了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他挺帅,说话又风趣又幽默。”
“不行!这只是表面!就你这条件,应该找一个……”
“找一个地主老财?哈……”
“存心气我是不是?”
“好好好,那你说我应该找什么样的?”
“至少应该找一个教授……”
“戴着眼镜,满头白发的教授?我不是找爹,是找爱人!”
赵玲欲言又止。她知道周畅是个有思想“有抱负“非常独立的女性,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六匹马也拉不回来。运粮队解放军战士被杀害的事情,赵玲也听说了,她不是对张剑文印象不好,而是担心张剑文的工作性质危险性大,安全感小。她认为凭周畅的条件,应该找一个家庭条件优越“个人条件也很优秀的男人。看见周畅忠贞不渝的样子,赵玲无可奈何,她只能为周畅感到惋惜。
王贵生离开市政府到菜市场买好菜,回到家就淘米做饭。不一会儿,徐飞鹰挑着担子进屋,这时,他已经换成了平常的装束。
“岳父,我回来了。”徐飞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钞放桌上,“今天生意不错,给您老买酒。”
王贵生端着菜饭来到桌前,吃饭。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俺说不好,反正大街小巷都去了。”
“市政府大门口你也去了?”
“去,去了……”徐飞鹰愣愣地望着王贵生,他没想到王贵生把自己认出来了。
“你化装干什么?”
“哦……是这么回事儿,俺怕过去那些人找麻烦,不想他们再纠缠俺。岳父,俺还是想在发电厂找个事儿做,这样稳定,也有时间照顾您老不是?”
徐飞鹰回家这几天,每天都早早起床挑着担子去做小买卖,王贵生看他的表现似乎有悔改之意,便找了发电厂人事科赵科长,请求他给徐飞鹰一个工作。发电厂正好缺送煤人员,听说徐飞鹰牛高马大,体格健壮,赵科长就同意了。
“人事科已经同意了,你明天就跟我去发电厂。”
“谢谢岳父。”徐飞鹰暗暗高兴,终于打进了发电厂,他决心好好表现,待取得信任后,再伺机搞破坏。徐飞鹰高兴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饭。
夜深人静,王贵生早就鼾声如雷。徐飞鹰悄悄起床,从床下拉出背囊,取出发报机,打开电源,调整好频道,而后按动电键。他把群众因缺米到市政府闹事和明天就要到发电厂上班的好消息告诉了廖一潭。
睡在楼下的王贵生又被嘀嘀嗒嗒的声音惊醒,他坐起四处观看,继而侧耳倾听。不一会,嘀嘀嗒嗒的声音又消失了。王贵生揉揉耳朵,晃晃脑袋又听了一会儿,屋里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什么鬼声音……”他又躺下睡觉。
第二天,王贵生领着徐飞鹰来到大溪沟发电厂。走进厂区,徐飞鹰就四处张望,在心里记下了哪儿是路,哪儿有岗哨。来到发电厂人事科,王贵生把徐飞鹰介绍给赵科长。
赵科长望了徐飞鹰一眼:“嗯,还行。记住,不知道的事情不问,不该去的车间别去;在厂区内不准吸烟“不准喝酒“不准擅自离岗“不准打架斗殴“不准成群结队“不准带无关人员进厂“不准到别的车间串门。”
“是,我记住了。”
“你的工作是向高炉运煤。工作很辛苦喔!”
“没关系,我身体棒,保证干好,不给赵科长丢脸。”
“嗯,去吧,现在就去上班。每月底领工资。”
“知道了,谢谢赵科长。”
徐飞鹰凭着自己强壮的身体,每次装煤的时候都装得比其他人多,跑得也比其他人快。徐飞鹰趁装煤时的间歇,就旁敲侧击地打听电厂的保卫情况。
“兄弟,这发电厂可是要害部门,怎么就两个解放军站岗?”
“两个?您刚来知道个啥?这胸牌的颜色三天一换,没有证件你就是哨兵的亲爹也别想进厂,你只看见大门口俩卫兵,你知道睁眼看不见的有多少吗?”加煤工人道。
“有多少?
“保卫科陈科长知道。”
“嘿……那是,那是,这是军事秘密,你哪能知道。”
“满了,走吧!”
“好咧。”徐飞鹰推着煤车跑去。
“老倔头,你女婿壮得像头牛,你女儿吃得消吗?”王贵生推着煤车过来“加煤工人戏谑地说。
“吃得消吃不消,回家问你妈去!”
“哈……”王贵生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装满煤,王贵生推着运煤车小跑步地离去。当他来到高炉大门口,看见徐飞鹰推煤的小车停在墙根,他进了高炉车间也没看见徐飞鹰的影子。他猜想徐飞鹰也许上厕所去了,他怕徐飞鹰不认识路到处乱走,便把小车靠在门边向厕所走去。
而这时徐飞鹰却没有上厕所,而是向声音轰鸣的发电车间走去,他边走边四处观看着“站住!”突然,徐飞鹰身后传来严厉的叫声,他蓦地止步,身体哆嗦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短促起来,慢慢地举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