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来,珏儿就看着连氏脸色不好,眼圈发黑,估计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吧。珏儿看着她这样子,觉得心痛。连氏一个女人,带着一帮半大的孩子,在丈夫离家三年多里,苦苦支撑着这个小家,就够苦了。如今还被人欺上门来,再软弱的人都有三分土性,怎么可能还有个好觉。
忙完了各自的事,吃了午饭,珏儿就对连氏说:“娘,昨晚我同二姐想了个主意。娘,你干脆也带着小六、小七进城去,大姐和三姐在屋里帮衬着,你同外婆在外面卖豆腐豆腐脑花儿,四哥帮着递这递那的,姐姐们都在你跟前,那些人总没有话说了吧。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听四哥说,外公也好了许多,精神好的时候还教四哥认字。小六是个聪明的孩子,带了他去,跟着外公多认些字,将来他有出息了,昨儿的事哪还会有。娘,你觉得这主意好不好?”
连氏听了,先是眼睛一亮,之后又暗淡下来,说道:“这主意听着好像还行,可是我们都进城了,就让你跟二丫留下来,我放心不下。到时候,又不知道有什么话出来。”
“娘,这人命都没有,还要那些教法礼数做什么。我看,那些人就巴不得咱们没有了生活来源,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卖儿卖女,家破人亡才好。咱就是要把自家的生活过好,不能如他们的意。现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我跟二姐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进了城,这样,保住了大姐和三姐的清白,咱家的生活来源也不断,看他们还怎么说。到时候,咱再想对策就好了。”珏儿又劝着道。
“这,这好吗?”连氏道。明显,心里也有些心动。
“娘,还有,四哥、小六能多认些字,多懂些道理,说不定跟着外公,他们也能考出个官老爷回来,到时候谁还能低看咱家,咱几姐妹也有后盾不是。”珏儿又说道。
“也是这个道理。若是小四、小六和小七长大有了出息,谁还能说什么,你们几姐妹也不愁找不到一个好人家。但你们姐妹俩在家成吗?”连氏说道,好像在心里却是下了某引起决定。
“娘,没事,我会带好五丫,我们做什么就在这院子里。不出门就是。”二姐道。
“娘不是怕就只有两姐妹,进个坏人什么的吗?”连氏道。
“娘,这是咱自个的家,小贼咱就把他打出去。大贼,咱家他也瞧不上,咱也没有什么可拿的。”珏儿道。
“行,今儿我们就收拾一下,明儿进城。家里,就交给二丫和五丫。”连氏想了想道。
“娘,你别太担心,现在是咱二姐当家,当家人在,这个家就会好好的。”珏儿看着气氛有些沉闷,就小打趣道。
二姐用手轻轻敲了珏儿额头一下,连氏、小六和小七都笑起来。而珏儿却看得真真切,连氏同意带着小六和小七进城后,两小孩脸上可是挂上了满满的喜色。
珏儿用手摸了摸额头,呵呵笑,然后对小六、小七说:“小六、小七,娘带你们进城,你们可要听话,可不能调皮,而且外公教认字学习时,要认真听、好好学,等你们长本事,有出息了,别人才不敢说三道四的,才能更好孝敬爹娘,知道吗?”
“五姐,我一定好好学,也带好小七。”小六道。
“五姐,我也好好学,听话。”小七也不甘落后道。
“好,那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小男子汉了,要保护好娘知道吗?”珏儿还没有说完,连氏也和手轻敲她的额头,逗得大家又一阵哈哈笑,家里的气氛一起融洽起来,珏儿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额头跟着呵呵傻笑。
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有一帮人敲开珏儿家的院门,里正带着族长、保长等都直接进了珏儿家的院子,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连氏接待了他们,让珏儿和小六搬了几张凳子来,而二姐却是搬了一个火盆来,他们都在房前的屋檐下坐着。坐定后,有一位文书一样的人对珏儿一家噼哩叭啦念了一份告书,看着这阵势,连氏却是两手攥成了拳头,但全身却还是在发抖。珏儿听了个大概,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珏儿无法让自己相信自己听到的。
“铁柱伯,这说的是什么?”珏儿问道。
“这公告是说准备把一批官粮运到江都去,每村都要抽调一些劳力运粮。”吴铁柱叼着旱烟笑眯眯道。
“这跟我家有何干系?”珏儿紧间着问道。
“你小不懂事,这是全村人的事。今天到你家来,自然是要抽调你娘去,吴连氏,你准备一下,三天后就出发,大概一个月后就回来。”里正旁边那个文书不等里正说话,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这文书是里正吴铁柱的一个族弟,名叫吴铁志,二十七八岁,也是庄稼人,却要多一分书生的文弱,家里有三个儿女。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这事是做惯了的,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这告书上有我娘的名字吗?我阿爹在服劳役都没有回来,为何要抽调我娘?而且我家就只有我娘一个劳力了,我家一家大小还指望着我娘养家呢,再说了,我娘一个妇道人家,力气也小,在外面有诸多不便,是不是哪里出错了?”珏儿说道,心里却是在想,村里还有这么多男丁,为何要把阿娘抓去服劳役,这真是太欺负人了。但看连氏气愤的样子,以前应该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估计为了免除劳役,肯定是钱解决的,不然光几年的光景,就卖掉了那么多的田产。看来,还真是惯了他们的性子,又想来讹上一笔,这事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以后就会没完没了了。
之前那些人一来,连氏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是痛苦,想着自己带着孩子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把日子过了。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想着那两亩田还是能保住了,而如今,孩子们的希望怕是雾里花,水中月了。珏儿之前接二连三的发问,她都没来得急阻止,官家做了决定,咱小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能承担也得担着。之后听了珏儿的话,连氏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们确实应该给一个说法,所以心里安定了下来。
听珏儿说上一堆,吴铁志脸上一愣,看了下里正的脸色,马上又恢复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道:“这事,怎么可能出错,就算错,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只要准备好,三天后出门就成。”
“这不对啊,其一,我爹正在服劳役,我家就只有我娘一人是成年的劳力,怎么就符合抽调的条件的?其二,我娘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无须遵从昨儿大奶奶才教训我们的祖宗规矩了?还望还望各位叔伯帮我们考虑考虑,我想皇帝要杀人,都要给犯人定个罪名,然后签字画押,再拉刑场行刑,难道里正大人比那未央宫里的皇帝还要大,做个事情都不让人明白了?”珏儿条理清晰,缓缓道来。
珏儿神泰安定,毫无恐慌,坚定的目光环视一圈。
吴铁柱面色不郁,心里却暗不爽,还真跟老娘说的一样,他家这个丫头可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以前到她家这院子里一说,一家人就战战兢兢的,吴连氏就会乖乖变卖了田产家当,把那些银钱凑出来。今儿被这个臭丫头一搅和,原本惶惶不安的吴连氏也安定下来,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了。之前还想着,他家就两亩田了,还把这宅基卖掉才够,但如今看来,这钱没有那么容易到手了,还得再费一番周折了。
院子一开始就围上了好一些人,他们进了院门,沿着院前的墙边或是蹲着或是站着,盯着屋檐下的那几个人看,就像在看一台戏一般。通过珏儿这么一闹,那戏好像更有看头,依着村民那些被好奇心所驱使,爱八卦的习性,珏儿家的院子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