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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红叶晚萧萧

深时节,我又一次来到了辽东着名风景区天桥沟。一进山门,就感到弥望的金色秋光醉人心魄,仿佛置身于金碧交辉的仰光佛刹之中,整个身心笼罩在一种圣洁、肃穆的氛围里。此刻,夕阳的猩唇刚好吻合在天际的峰峦上,一炉晚霞的赤焰喷射着万缕金光,为远处的丛林勾画出参差错落的剪影。山岭上、沟壑边、径路旁,枫之夭夭,其叶灼灼。穿行其间,觉得头上浮荡着红云,全身披上了霞彩,一时竟分不清是醉叶的烽燧点燃了高耸的云天,还是黄昏夕照映红了千林万树。

我禁不住激情的飞越,热烈地赞美着这秋山红叶的人间佳景。而陪同我闲步的风景区总管王成德倒是见惯不惊,(或许因为心事重重,)表现得十分平静。他眯缝着细眼睛,随意附合着:“是哩,是哩。”当然,那种得意的心境还是可以感受到的。由颇堪入画的现实美景,我又想到了长期在这里定居、朝夕寝馈其间的摄影家韩忠老人。前面就是他的住所,几间石头砌就的小平房,坐落在向阳山坡上。窗前那株老人手植的丹枫,红叶翩翩,临风摇曳;房门两侧’大丽花娇娆地绽出硕大的花朵;一畦白菜、萝卜展开青翠的嫩叶,等待着主人采摘。我看天色还没黑下来,便提议进屋去看看老人。还没等我的话落音,成德就陡然震动一下,声调里有些呜咽:

“别去啦,老人过世了。”

过世了?这简直像一声晴天霹雳,震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已八十多岁高龄,但身体一向健朗,没听说患过什么病啊。成德告诉我,那天上午,老人还曾登上莲花峰,拍摄了四山的红叶。夜间,心脏病突然发作,没有抢救过来。这几天,他就像丢了魂儿似的,茶饭无心,闭上眼睛就做恶梦。

“可惜呀,可惜呀,太可惜了!”成德心情沉重地说,“天桥沟风景区能有今天,韩老是功不可没的。”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我晚来了一步,没能和老人见上一面,也是很遗憾的。”我接上说。霎时,脑际便浮现出他那矍铄的身影——高大的身材,背部有些微驼,肩头总是挎着一架带有长镜头的照相机,手里还拿着一副三角架;一头蓬松、粗糙的灰白乱发,一圈布满唇髭和下颏的花白胡须,配上红润的脸膛和几块褐色的老人斑,苍老中充溢着一种粗犷、豪壮之气。山间简单而平静的生活,再加上艺术家所特有的专注,使他养成一副安详、平和的心态,丝毫不现峻急的神色和衰飒的情态。

老人原在辽宁电影制片厂工作,离休之后,1983年偶尔到此间旅游,便被这四时迭变的旖旎风光迷恋住了,此后,每年几次都从沈阳赶到这里来拍片。到了1995年,他索性在天桥沟安了家,揽明月入怀,与山灵为伴,在“红叶晚萧萧”中登临啸傲,欢度晚年。为着记录天桥沟壮美的丰姿,也为了向外地游人介绍此间的秀美风光,老人把生命的最后二十年奉献给了这片山山水水。一年四季,阴雨晦明,天天都在山林里转游,在各种光线下,从各个角度,拍摄风景照片数千幅。

十年前,正是他拍摄的一组风光照片把我吸引到天桥沟来的。接触的时间多了,我们渐渐地成了忘年交,坐在一起,谈文学,谈艺术,交流对开发、建设天桥沟的看法,共同语言很多。我每次来天桥沟,他都陪伴着四处游观,带着浓郁的感情为我讲说各个景点的特点,描形拟态,如数家珍。使我每来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新的发现。

他曾在一篇文章里写道:

“我的照相机是我的眼睛,是爱的显像仪,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在多半个世纪里,她陪伴着我走南闯北,无数次登临祖国的名山大川,记录下数不清的美景。然而,在这些倾注全部爱心的作品中,我更垂青于辽宁天桥沟的景色。那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古木纵横,曲水潺潺,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种种奇观,不啻鬼斧神工,使我的心灵的窗子倏然敞开了。”

老人以摄影艺术为生命存在方式,此外,不知其他,不问其他。风景区领导曾经建议他到外地举办摄影作品展览,然后,通过市场运作,使其广为流传,并增加一些收入。因为是宣传天桥沟,办展览,老人答应了;但拿照片卖钱,他不表赞同,说:“艺术是我心目中的圣女,并非谋生的手段。”

韩忠老人对艺术的“之死靡他”的执着追求和献身天桥沟的忘我精神,使我想到了国外的一位令人敬仰的老人。为了破解秘鲁的“纳斯卡线条”这一神秘的文化疑团,德国女学者玛利亚·雷彻,放弃了繁华都市生活和优裕的教学职业,只身来到南美洲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以全副身心投入到解读“纳斯卡线条”、保护“纳斯卡线条”的神圣事业之中。她终身未嫁,在这里一住就是六十年,直到1998年以九十五岁高龄去世。人们说:她是为“纳斯卡线条”而存活的。

她的生活简单而充实,素食粗衣,住在一间当地民众提供的土坯房里,每天早早起来,戴上一顶草帽,背上那台老式的照相机,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纳斯卡地区往复默默地勘查,拍摄地图,清理地面,探明、修复了上万条线条和各种动植物、人形、几何形图像。为了不致因为修路、旅游造成人为的破坏,她走遍了秘鲁全境,奔波、游说,耗尽了心血。随着年龄一年年增大,她的身体也渐渐衰弱了,但还坚持实地测察,有时累得寸步难行,就躺在线条旁边歇歇脚。后来完全走不动了,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还请助手背着她到处转游。就这样,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了“纳斯卡线条”。最后完成一部学术着作《沙漠的神秘》。她用所得稿费雇了四个警卫人员,日夜守望着这片浩渺的荒漠。当地的民众和政府特别尊重和敬佩她,称她为纳斯卡的保护神,在她生前,就为她塑造了一尊雕像。她死的时候,纳斯卡小镇万人空巷为她送行,把她安葬在附近的沙丘上。

岁月蚀损了他们的肉身,但留下了美丽的灵魂和不朽的精神。他们都是普通至极的人,却都活得有声有色、有光有热,放射出生命的七彩火花。

天桥沟风景区已经决定把韩忠老人的住宅辟为永久性的纪念馆,展出他的摄影作品;并在旁边的山坡上修建他的墓地。把这作为一处景点供游人缅怀、凭吊。生前,韩忠老人用照相机为天桥沟留下了珍贵的艺术精品;死后,他的高贵品格和感人的劳绩,还将如丹枫红叶,为他的第二故乡点燃一炬光辉的火把,朗照着万千游人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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