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墨鸦推了推墨阳的肩膀。“在想些什么呢？”
墨阳被他推得向前走了几步，带着檀香木的面具，装束倒是和墨鸦不一样了。
月白色的华贵长袍整洁地穿在身上，及腰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用玉簪束了起来，不过两鬓已染霜华，木制的面具牢牢地锁上了他的面容，一对眉压眼留在外面，眼底不时显露的几分精光，都在像世人告知，这个男人不简单。
“我能想些什么？”墨阳抖抖袖子，开口建议道。“去转转善水寺吧！昨天不知道你来了走的太急，看的比较匆忙。”话说着便瞪了墨鸦眼，不等墨鸦有什么反应，墨阳便率先推开了门走了出去。“你快点儿！”
前方穿来墨阳不耐烦的声音。
“知道了。”墨鸦忙不迭地应了声，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一路上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只是互相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
墨鸦偏头看自家哥哥强打着精神，在这棵菩提树下打转，来来回回不知道引得多少人注意了，之前还有个小沙弥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迷路了。
“要不，我等等再来？”墨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哥哥，注意着他眼底的情绪。
“去吧去吧！”墨阳似乎是很不耐烦，招呼着手就指挥着墨鸦离开了。眼底的神色却还是渐渐变得灰暗。
待墨鸦走后，墨阳走近了，双手抚摸着菩提树的树干，依稀当年也是这样的感觉，年少的他，就这么把心丢了，而拾起的人，却是……
唉……墨阳轻叹了口气，背对着树干换换低下了身子，不顾来往小沙弥的劝告，依在了粗壮的菩提树下。
墨鸦远远地看了眼墨阳，大概是距离的缘故，又或者是心态的原因，自始至终墨鸦都没有看清墨阳的神色，明明他就坐在那，明明他也没有低着头。
还是决定去善水寺的寺院门口守着，之前已经转了几圈了，都没有看见那个人，现在还是守在外面比较保险，更何况……墨鸦眼神暗了暗。他继续呆在那里，他哥哥大抵也不会开心，毕竟谁愿意把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淋地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呢？即使这个人是他，是他唯一的血亲。
墨鸦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加快了步子，寺门渐渐近了。
一个箭步踮脚跳上了门前的大树，这是棵柳树，枝干上挂着些许的红色布条，大抵是棵姻缘树，墨鸦心想，伸手在树干上比划了几下。粗壮的树干暴露了他的年龄，大概是和院子里那棵菩提树是同时栽种的。
看门的小沙弥看见门前的姻缘树上竟然躺了个人，连忙跑去跟寺里的掌事的，老方丈摇摇头要小沙弥将那人的形貌说一下。或许是当时距离太远，小沙弥只道那人长发为束，一头雪发，身着黑衣。
老方丈摇摇头，心里大抵也是知道是什么个人了，叫小沙弥别管，随他去便是。接着又敲起了沉重的木鱼，房间里又是一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善水寺中便流传出这么一个传闻。
有一性格怪异的黑衣男子来了善水寺，一头白发为情所伤，专喜欢找别人家的姻缘树倚着休息，一不如他心愿一言不合就劈树。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善哉善哉。
众沙弥内心不约而同升腾起了一个相同的想法。
还是做和尚好啊！
寺内的留言并没有影响到墨鸦，至于时不时来看一眼姻缘树的小沙弥也被他以冷漠应了回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了，墨鸦眯着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道。
一道玄色渐渐靠近。
“你怎么在这里？”那黑影看见了树上的墨鸦，兴奋地加快了步伐，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
他在这里，会不会说明他也在这里……
蒙恬眼神暗了暗，墨鸦还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这几年来，若是论起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善水寺了吧！
蒙恬感慨万千地看着高大的建筑物，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他遇见了他……只是可惜……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将他锁起来，永远无法逃离自己的身边。
“陪人！”墨鸦暗示地指了指善水寺，意味深长地笑笑。
“等谁？”果然，蒙恬的语气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急切了。
墨鸦恶劣地勾唇，翘着二郎腿换了只脚，一直这样压着，他腿都麻了，仰起脖子自下而上看着面前的男子，语气恶劣急了。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蒙恬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有些纨绔的男子，还是把涌上来的话吞了下去。如今他还没有过门，无论是谁，阴阳家的高层都是得罪不起的。
似乎是想起了多年思索的那个想法，蒙恬皱着眉头，看着躺在树上一点儿动作都没有的小舅子，试探地开口道。“是陪你哥哥？”
“嗯！”在这方面墨鸦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大方的应了，也没有为难蒙恬。“你还有事吗？”话说着，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挑剔地撇撇嘴，眉毛太浓了，鼻子太好了，脸太方了，头发太硬了，眼睛太大了……一丁点儿美感都没有。总之眼里行里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不满，这个男人哪里配得上他的哥哥。
蒙恬抖抖身子，似乎是感觉到来自墨鸦的冷气，抬头看了眼墨鸦，心中却是泛起了点点疑惑，渐渐形成了一片涟漪。
自己虽说与墨鸦不算交好，但多少也是说上过话的，不说相谈甚欢，至少也是和平共处啊！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他的？蒙恬反思自己。
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就是墨阳了！带着挑剔的眼神看向自己，不就是替自家亲爱的把关吗？蒙恬清清嗓子，热切地看着善水寺的牌匾，和墨鸦说道。“里面是？”
“东皇阁下！”墨鸦斩钉截铁道。反问道。“倒是不知道蒙恬将军有日竟然能来烧香拜佛，可是对自己的杀戮太多而忏悔？”
蒙恬不在意地摇摇头，他来善水寺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弟弟，只不过最后变了味儿。
“阴阳家一直是这样吗？”蒙恬听了这个称呼问道。
“什么？”墨鸦道，眼珠子一转，明白了蒙恬是指什么事情了。“这不这样，蒙恬将军应该很清楚吧！”
蒙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墨鸦，道。“墨鸦，帝俊，墨阳，东皇太一。”
他盯着面前墨鸦的已经，坚定地开口。“我要见他。”
是我要见他，而不是我想见他。墨鸦见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眼底的坚定却令人震撼，墨鸦忍住不开口询问他。“即使你见着他，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最后我什么得不到，但我知道，将来的我不会后悔。”蒙恬转后身躯，背对着墨鸦。“我们已经错过了五年，可我不想错过他一辈子！”
“那你想过将来吗？”
“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没有在想！”
“你是个将军！”
墨鸦忍不住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免得他被一时的幸福安逸迷失住了双眼，等到他悔过，将一切放下，推到墨阳身上。
“是！”蒙恬道。“我是个将军！曾经的秦国需要我去征战四方，但它现在变成了秦朝，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要我们去攻打了！”蒙恬道，疲惫的摸了把脸“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家里还有蒙毅，身为蒙家的后人，他会代替我，守卫着蒙家守卫着这一方土地。”
“你下定决心了？”
“是！”
“不会后悔？”
“绝不后悔！”
蒙恬眷恋地闭上了眼，仿佛那人的音容笑貌依旧时时围绕在自己身边。“所以，请带我去见他！”
墨鸦轻笑。“如你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