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阙再进分毫,顷刻间便会取人性命,看着这场比试胜负已分。”李斯转过头拱手对上座的扶苏禀告。“请公子宣布罢!”
“的确。”扶苏神色平静地看着颜路,眼底闪过几分兴趣。这颜路,为何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抵御呢?扶苏不解,却也没有打算说出来让颜路解惑。
“看来胜负已分,胜七略胜一筹!”扶苏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次是来给小圣贤庄施压,虽说后面有晓梦大师压着,但伏念也不是吃醋的,第一局已成平局,第二局这样的结果才是最保险!
扶苏话音未落,底下就炸开了锅。
“快看!”
“哪儿?”
“你看他脚下有一个仁字。”
不知何时胜七脚下竟然出现一个仁字,明显的刀痕刺入剑道馆的地面,深达数尺。显然是巨阙造成的刻痕。
儒家弟子纷纷交头接耳,胜七心大惊,连连后退几步,往下一看,心中满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胜七心中一紧,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求胜心。
他所追求的胜利,是彻底的压倒对手,而不是凭借巨阙的优势,而在刚才的比斗中,他甚至连逼颜路使出全力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他都不明白后者是如何做到的,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相差甚远。
胜七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就要闭关,勤学苦练,下一次再与颜路交手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这场比试我没有赢,对我来说就是输。”胜七冷着脸,看着颜路的目光丝毫不变,只不过眉宇间夹杂了几分惋惜。
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只不过为了这次桑海之行的目的,公子扶苏恐怕也会判他胜了这场比试。
李斯暗地里瞪了一眼胜七,想着之前对他的高看,心中也是后悔了,只恨他怎么连儒家的二当家都比不过。
抬眼看了看上坐的扶苏,见他神色有些尴尬,显然是在为方才的比试结果发愁,心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斯抱拳道,也算是暂时解了扶苏的困难窘迫。“论剑比试,重在结果,以目前的结果而言,公子,这第二场论剑胜负如何决断?”
扶苏闻言,眼神避过目色澄明的颜路,落到了胜七身上,想着这次的桑海之行,到底还是压制住自己的爱才之心,违心道。
“两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分伯仲,实在令人大开眼界,生死相搏之际,能做到点到即止,以此而言,胜七略胜一筹。”
“公子点评公允有据,小圣贤庄信服。”
伏念抱手道,悬在心中的那根弦到底还是没有松下来,想着至今都没有出手仍不知深浅的晓梦,心仰天叹,儒家危矣!
伏念话语刚落,胜七将的锁链缠在的自己的臂膀上,双手一个用力,巨阙便被牢牢地挂在了胜七的背上。他回头瞥了眼颜路,不近人情,道。
“在我的修炼中,失败过很多次,但每一次我都会变得更强,下一次你我之间的胜负,只有生死。”
“在下受教了。”颜路拱手行礼,平静的神态与胜七的桀骜不驯形成了巨大反差。
“哼!”胜七顶着帝国众人不满的神情,瘫着一张脸,站回了赵高身后。
扶苏为难地看着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的剑道馆,只觉得心中一片惆怅,伸手揉了揉胀痛的眼角。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伏念说什么。
李斯适时开口,道。“公子,即使剑道馆未被毁,接下来的比试,恐怕也有些施展不开呀。”
“的确。”扶苏沉吟一会,有些为难地看向伏念,眼底的以为不言而喻。
伏念也是个识大体的人物,当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暗地里对着颜路张良使了个眼色,率先带领众人走出了剑道馆。
“那这第二场比试?”待到达目的地后,扶苏观望四周,视野开阔风景宜人,独立于荷花池中央的凉亭,大理石铺做的石路,也算是独具匠心了!
“晓梦前辈,这一场在下来请教。”伏念走上前来。
晓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无趣,双手搭在回廊上,正向面对着花池。
“你是儒家,我是道家。你年纪比我大很多也没必要叫我前辈,况且我也没有那么老。”
“令师兄赤松子与旬师叔是同辈,而前辈又是赤松子的师妹,辈分自然比伏念高,儒家讲究长幼有序,前辈不必过谦。”
最终伏念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礼不可废。”
“呵!”晓梦没有说什么,一声冷笑却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了。
果然是对儒家繁琐规矩的不赞成吗?
晓梦想的无非也是这点。正应了那句,孔子的思想害死人。晓梦身为道家天宗的掌门人,讲究肆意逍遥,对守规守距的儒家本就看不上,今天出了这么一出,就更别说是什么好脸色了。
“你想怎么比?”
“请前辈决定。”
走到池中的小路上,别有意味地抚了抚满堂的荷花,也终于不是板着一张脸了。
“先前的比试太过乏味也过于粗浅,与你我身份不符,如此,我们便换种比法!”
“是。”
“这一场便比内力!”晓梦抚了抚随身的佩剑,漫不经意地开口道。
“前辈做主就好!”伏念表现出来的依旧有些平淡。
“内里!修炼内力是道家所长,晓梦又曾闭关十年,想必内力修为也甚是不俗。”楚南公拄着拐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花白色的须发。“晓梦这是想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啊!”
“那这丫头心机也是不浅啊!”
公孙玲珑摇了摇面具,饶有兴致地看着还未开始的比试,眼中溢满了幸灾乐祸。
此时晓梦终于动了,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那把一直被佩戴左右的名剑秋骊也终于显露了全貌。
“竟然是个浮尘!”儒家弟子有人惊呼出声。
晓梦也没有在意,右手握住剑柄,动作缓慢地将剑拔了出来。阳光汇聚在秋骊剑上竟为他镀了一层诡异的紫光。
扶苏眯了眯眼睛,一时间还未完全适应这种程度的强光。“这就是名剑秋骊!”
他言语中饱含赞叹,想来也是第一次见这秋骊剑。不过也是,墨鸦心想。道家可不就是要避世不出吗?
“此剑实含道家至理,涵泳天地生机。庄周作《逍遥游》受此剑启发颇大,一直以来皆由道家天宗奉守。”
“公子博学多识,相传当年吴越相剑师薛烛为越王探访宝剑,以匹配其所藏的欧冶子名剑纯钧,苦求二十年终获一名剑,得剑之日薛烛亦兵解归天,故传此剑有薛烛精魂寄托其上。”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果然是绝代神器。”扶苏赞叹道,眼神却是有些恍惚,心神早就不知飞往何处。
嘴上念念有词。“当真是绝代神器!”
坐在李斯手边的赵高插话道。“剑是好剑,只不过与伏念的太阿相比,恐怕还是稍逊一筹。”
“哦?”扶苏看着被伏念紧紧握在掌心的太阿,倒是起了那几分兴趣,也没有呵责赵高的“乱言”。
赵高又言。“太阿乃欧冶子,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打造,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出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剑未成而剑气已存于天地之间。是以当年天下第一相剑师风胡子作“剑谱”,将此剑列为第三。”赵高笑道。“此剑还在排名第九的秋骊之上。”
“嗯!”扶苏点了点头,对身旁的赵高高看了几分,心中对他的话也很赞成。“大巧不工、端凝沉雄,非眼力,见识和胸襟得兼者难窥其妙。”
“世人世事,莫不如此,公子高见。”赵高奉承道。
“太阿被称为威道之剑,非内心之威不能激发出太阿的剑气之威。”晓梦似笑非笑地看着伏念。“你是那样的人吗?”
伏念没有正面回答晓梦的话。拱手行礼,道。“前辈请!”
晓梦缓缓地抬起了秋骊剑,神色平静,没有分毫多余的动作,却让在外观看的人感觉到了那本身的洒脱。
“这世间一切好似都变得静止了!”墨鸦偏头,对着身旁的楚南公道,眼底闪过几丝兴味。
“道家!”楚南公白了他一眼,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理会他。墨鸦怂了怂肩,回头看往张良那边。
小圣贤庄的弟子与帝国的军官以公子扶苏为分界线分成了两波,墨鸦就算有心想要过去,终究还是动作太大了。到时候被一只与他不合的李斯在扣下一顶大帽子。虽说他不介意,可总归还是要为阴阳家多多考虑。
此时晓梦的这番动作也终于有了成效,众人清晰地看见以秋骊剑为中心,散发出来的淡紫色光芒逐渐扩散,将她笼罩在了中央。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不会行动的光茧。一花一叶都影响不到她,而她已经融入了自然,融入了这个世界。
化作一体。
墨鸦静静地看着,也不做声。都说百年前,阴阳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可终究还是殊途同归。说到底理念不同道法不同,而那本源,本质却是相近的。
也是无法否认的,无可厚非,现在观战的众人中,阴阳家的感触应当是更深的。
“看水面!”猛然响起的,打搅了墨鸦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