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李斯用眼神逼退了吊着嗓子准备言语的赵高，清了清嗓子，颇有威严地开口道。“
上一场子房的论剑，固然让我们见识了儒家舌战之能，希望这场，能够看到那些真才实学。”
说完暗自看了眼悠闲的张良，想着之前的三番不顺，心中认定和他脱不了多大的关系，但因为公子扶苏在场，再大的苦楚也要生生自己吞下去了，他也不希望因小失大，惹得公子扶苏觉得他是个没有度量的人。J
“我来！”
健壮粗犷的胜七背着一把重剑大步流星地走到中央，古铜色的皮肤，不动如山的姿态，竟像寺庙里供着的泥人菩萨般。盖因他一身杀伐之气于形于表，剑眉星目更是凛冽，一双星目眼白占了大半，一眼看去，更是骇人。深深烙于右脸的刺青也容不得别人小瞧。
“不知儒家何人应战？”?
在扶苏的目光下，李斯退让。扶苏转头看向左侧的伏念，口道。“伏念先生可已有了人选?”
“我来应战。”颜路走上前来，冲着上座的大师兄点了点头，目光温润如流水，伏念也是点了点头，即使有他的保证，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吊了起来。
目光更是一刻也不愿远离了他。
“你不用兵器？”胜七背着巨阙，疑惑地看着自在的颜路，见他手中只不过握着一把不足一寸的玉制剑柄，怒火中烧。
颜路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行礼。“请赐教。”
“你是看不起我！”
一把取下背在身后的巨阙，胜七挥动着一指宽的锁链，巨阙挥起的破空声与锁链相击的碰撞声夹杂，虎虎地朝着颜路面上袭去。
伏念双手紧紧握住身下的座椅，眼睛不眨地看着，双手猛的用力，身下座椅被掰下一块来也不知道，被牢牢安放在胸膛了的心砰砰直跳，担忧之情在他心底渐渐弥散开来。
即使是知道颜路的本事，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控制不住他的心。
伏念将手中的木料小心地顺着衣裳的裙摆滑落到了地上，见颜路一个仰身便躲过了黑剑士的第一次攻击，心中的担忧却是丝毫未退。
“你的武器呢！”胜七控制着锁链，收回了巨阙，见颜路还是一副悠然的模样，即使不满也再次出言提醒。
“你再不拔剑，可就危险了！”
伏念对他善意地笑了笑。“剑已在手心，阁下小心了！”右手一侧，碧绿色的剑柄也变得剔透了起来，迎着光，胜七眯了眯眼，许久才发觉。
这竟然是柄无形之剑！
见他满心疑惑，颜路也不吝啬，出口解释道。“在下手中这把剑，名曰含光，剑谱排名第十六。”
“剑柄犹如碧玉，前后皆有剑刃，剑刃在光下才会现形，却是是含光剑！”楚南公点了点头，低头从杯盏中看到自己浑浊的老眼。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奈与颓废。
还是老喽！
“列子汤问中记载的孔周三剑之一，视之不可见，运知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锋芒含而不露，是含光的本色。”?墨鸦偏头伸手摇了摇楚南公，楚南公回头看了眼他，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嘴上念念有词。
“既然都已经知晓了还问我老头子干嘛！”
楚南公这一席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故而大殿上大多数人都知道了，目光频频在含光身上打转。这就是传闻中那把无形之剑啊！
赵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之后气定神闲地收回了目光，心中却是对颜路的身份起了疑心。落网搜寻多年的含光剑竟然一直在眼皮子底下，偏生他们还找了那么多年，真是……
回头这个颜路的身份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剑谱排行第十一，很好！”胜七爽朗一笑，单臂挥舞了几下自己是巨阙。“巨阙，剑谱排行第十一！”
他话音未落，双脚一跺，紧紧扎地，双手挥舞着锁链，一个猛进，巨阙便又被送出去了。
颜路后退几步，看着虎虎像自己袭来的巨阙，心里也没有慌，一个箭步双脚离地便从巨阙上方略过，堪堪躲开了这一次的攻击。
胜七也是不逞多让，伸手在下段的锁链狠狠一拉，巨阙掉转了个弯儿，向着他自己袭来。胜七一个侧身双手一接，承受着巨阙的冲力步伐沉稳向后面退了几步。
而后又是提着重剑，向着颜路冲了过来。宽大的剑身测着，留下一拇指宽的厚度，看起来驽钝剑尖在地下游走，溅起点点火星。胜七一个猛劲挥舞着巨阙又冲了过来，颜路凭借灵巧的身子，堪堪从巨阙上方躲了过去。
胜七往上一挑，颜路往后一撤，宽大的剑身便没了着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霎时间，原本平整的中央大殿也平白多了几道疤痕。
“你就只会躲吗?”胜七看着身姿灵巧的颜路，三番几次被他躲了过去，心中正烦闷着，提着剑又冲了过去，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手腕上的护腕一不小心被颜路削下来一半。
胜七将护腕扯了下来，扔向了一旁，见着他防御不做攻击的姿态，冷笑道。“能在巨阙的攻势下削断护腕，够快够准，只可惜威力不足，杀不了人。”
颜路也只是疑惑地笑问道。“我与你并不是敌人为何要杀你?”
回答他的是巨阙凛冽的攻击。“敌人和对手有什么区别吗？”
“当年巨阙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剑谱排名尚在两百名之外，而我，将它变做了一把会杀人的刀！正因为它变了，是以在短短的十年内，他冲上了剑谱第十一！”
颜路神色没有变化，游刃有余地截下了他的招式，道。“不必要的伤害，为何不能将他避免呢？”
对此，胜七依旧无法赞成，眼中闪过的熊熊烈火好似被雨水浇熄了些。
“不能杀人的剑，那叫什么剑！”
颜路退后，撤离了身后的一片浓荫，含光剑随之也显露了形态。在阳光下，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终于，颜路动了，单手挥舞着含光剑，随之，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排排含光剑，以众星拱月之势将他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环形。那大小一致的含光剑随之舞动了起来，虚虚实实，叫人琢磨不透。
显然，胜七也在捉摸不透那行人里，身后拍了拍巨阙，不要命似的挥舞迎了上去。
随着一阵阵撞击发声的清鸣，胜七一再往后退，好多次被迫将破绽暴露在了人前。
“是发动反攻的好时机！”
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颜路没有乘胜追击，击退胜七后便又守着自己那方小天地。整个身影没入阴暗处，含光剑也没了个身形。
“端的是君子之风！”扶苏赞叹地看着颜路，心中对小圣贤庄的好感又是增加了几分。不乘人之危，果真是儒家作风。
“妇人之仁！”赵高闭着眼，没人看到他眼中掩藏起来的不屑，对于这么婆婆妈妈的儒家，原谅他一直喜欢不起来。
伏念眼神却渐显放松。锋芒而不露，这才是含光的本色，看来二师弟并未因那人的到来而乱了心神。
墨鸦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颜路，心中对这位二当家的实力也是好奇的很，适逢又听到身旁楚南公道。“儒家啊！”
语气更多的是感慨。
“南公，你说这局谁会赢?”公孙玲珑好不容易憋到现在，见楚南公终于有些精神了，便一早将自己不解的问题一并问了问。
“呵呵，应该是平局！”楚南公乐呵呵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平局?”公孙玲珑眼皮子一转，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对峙的两人，看样子是不信了。“南公可真会说笑。”
公孙玲珑笑着指了指对峙的两人。“那个傻大个力气的确大，可是击不中目标也是白搭，您睁开眼看看，小圣贤庄的二当家游刃有余，可不是占了上风?”
楚南公睁开了浑浊的老眼，到了句。“确实。”
“含光可是没有丝毫败绩！”楚南公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出了难以置信的内情。
“一场也没有?”墨鸦不甘心地追问道。
“一场也没有！”楚南公抬眼皮看了一眼他，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嘴上含糊不清道。“虽说没输却也没赢过！”
“没赢过?”墨鸦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看了眼对面的张良，对方像是早已等待，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忽略过心底异样的情愫，墨鸦别过头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含光未经一战！”
“玩笑话吧！”公孙玲珑惊呼出生，对着楚南公安抚道。“南公，我不是……”公孙玲珑顿了顿。“那它是怎么进剑谱的?”
楚南公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或许颜路就是一位绝世仅有的平局圣手！”
收敛形体，隐藏智慧，离形去知，混迹于芸芸众生之间。儒家的坐忘心法居然与道家相暗合。也不知是喜是悲。
晓梦抬了抬眼皮子，将一切收拢于眼底，面色平静心中掀起了点点惊澜。也不知此行对道家究竟是好是坏。
任何战斗都是为了争夺胜负，不求胜负就无法攻防，二师弟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奇人！
伏念满意地看着台上那人游刃有余的姿态，嘴上也不禁挂上一抹笑。
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这三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完美契合，实在难得，这使得颜路进入了一个绝对虚无的境界。
楚南公笑了笑。即使是六剑奴亲自上阵，也不见得会从颜路身上讨什么好处。
即使是面对大师兄，二师兄也未尝有败绩。张良摇了摇头，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羡厌。
有时真的是很难相信，为何在经历那些事之后，二师兄还能保持一颗清洁澄明的赤子之心呢？
张良想不通也就作罢。
“这位儒家的二当家修为也是怪异，遇弱则弱，明明被巨阙的锋芒给压抑住了，可胜七却始终无法克制与他，倒像是个被他牵着走的孩童！”
“所以才说含光剑是一把特别的剑。”
?????“哼，平局?我的世界没有平局！”
胜七握着巨阙的剑柄，往剑道馆的地上一插，瞬间便吞没数尺。
红色的光芒以巨阙为载体扩散开来，胜七抽回巨阙，大开大合向颜路砍来。
胜七霸道的攻击每每被颜路躲过，下次攻击的力道也随之加大，能近身却始终无法击退颜路。
胜七揉了揉宽大的肩头，心中恼火，他的攻击就像是打到了棉花上，几番下来，却始终攻击不到颜路，让他恼怒不已。
又是几番交战，胜七紧追不舍，颜路游刃有余，次次将胜七逼退，而后一改作战习惯，主动握着剑迎了上去。
胜七苦不堪言，颜路的攻击看似没有力道，其中却暗含一种柔劲，似的他不得已连连后退。
“胜七要进攻了！”
“的确。”
楚南公淡然接道。
果不其然，形式一下大变，颜路被逼的连连后退，胜七嘴角衔起一抹得意的笑，挑衅似的盯着颜路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柄重剑横亘在了颜路面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