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兴冲冲地穿过隧道,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又是一个空无一物的紫光石室。
整个石壁顶貌呈圆壳状,方圆三丈,散立五人,还算宽阔。
冷晴臻疑惑道:“这里是灵幽理?不对罢,跟之前气感完全不一样。”
药学好行事大大咧咧,径直走向前方石壁,欢呼道:“这道门上有九宫格,还有字!”
众人随后而至,除了中心九宫格外,其上还刻有一行小字。
伯玉季鹊华三十六年
九月二十四日建于此
“伯玉季?昆玉季!”时明之低头一看,面色惊奇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毋子庸端详着石门前,地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圆弧磨痕,问道:“是同一个人?”
“嗯,历史上,昆玉家族本只是东淮州齐良行省微不足道一个小镇望门,可最后一代却出了两位名动东淮,每每听闻引人唏嘘的兄弟。”
时明之娓娓而道:“长兄昆玉伯天生聪慧,庶出无权势,胞弟昆玉季自幼体弱多病,因其母难产而死,其父莫名失踪,二人素被昆玉家视为不详,从小处处受排挤。”
“尔后成年大典,新任家主夫人蓄意刁难之下,二人被赶出城外,年幼无谋生之技,胞弟文考在即,品食不佳,身体愈来愈虚弱,昆玉伯终于决定投身前往北方前线充军,将首行贯饷尽数留下,供与其弟寄读于寒益书院。”
“二人离别之时,共同立下誓约,将来一定要在军文两路各有建树!”
“然而世事不易,昆玉伯并未如传记传奇中一般,一步一步走上都统之路。只能每日洗马喂草碌碌无为,恐怕唯一令他开心的只有将攒下钱财全部寄出并收到回信那一天。”
“他收到胞弟文考中榜消息那日,匠神府正好带来当时最前沿的飞行辅甲,新奇事物引人围观,而当首位试飞者摔断腿后,北九连营竟再无一人敢上。”
“昆玉伯知晓这等机遇千载难逢,挺身而出以命试险,以过人天赋很快便驾驭了辅甲,从此地位水涨船高,成了后来对抗羽族乱军,兽潮凶鸟中流砥柱,授命为北九连营空军前锋长。”
“因起初每日战乱极其凶险,不想其弟担心,昆玉伯便谎称受人赏识,已升至后勤军官,随着其兄寄来的钱财愈多,昆玉季也没有多想。”
“而他自己也隐瞒了虽然中榜,但早已被人借由体弱之故顶替,只能在下书院抄书之实。仿佛是命运捉弄他们一般,昆玉季不久也被匠神府带走,起初只是负责整理文书,后来众人惊叹于他对飞甲见解,便推选他司责领衔发研新一代飞行辅甲。”
“可笑的是,就这样过了十年。这十年羽族战乱爆发昆玉伯分心乏力,这十年攻略飞甲昆玉季顶住质疑潜心专研。皆是报喜不报忧,表情不表诚,两不相知过了十年。”
“十年后,新一代更便捷更优良的飞行辅甲量产问世,被他命名为【飞伯季】甲。首先投入使用的北九连营赞不绝口,昆玉季十年磨剑,自此功成名就世人皆知,终于敢将实情相告,然而每每书信传来皆是前线捷报,这道坦白多年经历的家书却石沉大海,了无生息。”
“一个月后,他推掉一切应酬会宴,只身赶去【望川】,却得到昆玉伯身死之讯。”
“昆玉伯这十年间一直只是前锋长,孤立无援,在新一代飞甲出现后,又被借年长之由撤下职务,被分往监督他人洗马喂草的闲差。”
“昆玉伯之所以能够如飞鸟般在空中自由翱翔,是因他独具慧心能驾驭每一缕风力,可当每个人都能轻易插上这道翅膀之时,他也就没什么不同。”
“甚至随着距离愈来愈近,当他再也无法甩开身后之人时,那些多年崇拜之情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转化为恶意作弦,伴着那些深藏暗处的歹心之箭,穿过其五脏六腑。”
“昆玉伯真正热爱天空,可当他发觉自己一生努力近乎又回到原点,无颜再面对胞弟,于是选择了最后一次飞行,驾驶【飞伯季】奔往那连【风羽】都不敢涉足的晴空乱流之地,来埋藏自己一生。”
“只是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想过,知不知道【飞伯季】,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那时,昆玉季才明白这世上最令人讽刺之事,兄长用一生温养之骄傲到最后反而毁灭了他,自己耗费光阴,与兄长隔绝两地十载只妄成为他心中骄傲,却最终导致兄长多年劳苦付之一炬,成为毁灭他一生的罪魁祸首。”
“昆玉季跪在望川三天三夜,终究还是制约不住心中怒火,提前引发体内血煢觉醒,将北九连营三万人全部血祭,诛杀羽族乱军三千精锐,连带十万兽潮尽数血爆,一人终结望川乱事,从此隐姓埋名,留下血旗——伯玉季,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血煢?”药学好听得入神,闻言惊呆道:“怎么又是血煢!”
时明之解释道:“黜武灵庭两大时代交替其数百年间,那三个阴噎还算比较活跃。”
“以昆玉季前二十年近乎荒废,中途入行却能取得这等成就来看,应是血煢中天生聪慧的阴噎无疑,可阴噎没有出现过孪生先例,当时这事传到徐安山,当代家主再赶去齐良考证之时,昆玉家早已全部病毙。”
“昆玉伯身死异空无尸对证,也无法判断出昆玉季是阴噎,还是路上被他人感染。不过,鹊华十八年,那是东淮和羽族结盟之后才引入的历法,凤起鹤千、鹏鹰载百、鹊十燕数。”
“风起千载循环易数,这其上刻时距离当初少说也有一百年,没道理他还活着,还有,这里到底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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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你确定这上面伯玉季就是你说的昆玉季?”
冷晴臻说完乍然打量起眼前石壁。
时明之率性而谈道:“那道血旗还存放在时家光阴陈年馆中,我亲眼见过,知道伯玉季这三字之人如今应该只剩我一个。毕竟时隔五千年,东淮古字发音也与如今有所差异。”
此时,眼前石板中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声:“不见得,在下刚好也知道了。”
自然只有药学好吓了一跳,惊诧道:“这块石板居然会说话?!”
冷晴臻瞥了他一眼,摇头叹道:“明显是人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愿甯馨儿解释道:“有人说到最后时,外面正好有一人朝这边走来。”
“麻烦各位后退几步,这道门会旋转。”
石板沿着中心从左至右缓缓打开,迸发出耀眼淡黄白光,随着石板转动,一位蓝衣少年从光幕中走出。
白袍作底,蓝纱外罩,腰束长服,发戴木钗,未执佩剑。
装饰简朴,衣质素华,看似寻常打扮却难掩风华正茂。
“易龙阴阳阁!?这里是太恒古墟?”时明之认出此人服饰,顿时猜到身处何地。
“应该算是。”蓝衣少年顿了顿,悄然扫视众人一眼,说明来意道:“鲰君不熟外史,未曾听闻伯玉季三字,只好上去传书求助于白可师妹,巧的是,有人曾经带她潜入徐安山陈年馆,见过那道血旗,而且带她进去之人恰好也叫有人。”
“光阴陈年馆素来只有当代正言批准才能进去,而如今时家年中大典未至,正言未立,这般看来,阁下只可能是当年失踪的那位时家正言。”
时明之闻言扬眉,微微露出诧异难堪之色。
蓝衣少年见状连忙抱拳道:“若是兄台无这个意愿,子捉绝口不提见过你之事。”
时明之脸色这才恢如平常,恭敬道:“千彧少门主多礼,握言断诺,自然是信的过,就将在下当做一介黑石侍书看待便好。”
蓝衣少年闻言自笑道:“我穿的是寻常弟子服饰,怎么看出来的?”
“易龙阴阳阁分有变幻莫测四门,当代能称她为师妹之人只有三个,变门宋出野温养天生,非圣不出。莫门商守己驭使重山巨剑寸步不离,明显与之不符,所然,阁下只可能是幻门少门主千彧非惑。”
“也对——”千彧非惑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外面等待回书果腹之时也没见人路过,敢问各位是如何进来?”
时明之并未遮遮掩掩,坦然道:“我们是从流卷涡而来。”
千彧非惑闻言一呆,扫了众人一眼,和礼躬身道:“有前辈这等高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冷晴臻见状愣道:“我气息内敛,势场全收,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高人?”
“【易气仪盘】指针崩断,说明这里有一位是纯灵体,传书有载各族历法不一,在外游历孩童多是神灵精怪!自然只有前辈才能带各位去流卷涡。”
“又是传奇志怪!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也是纯灵体。”
千彧非惑随着冷晴臻摆头方向看去,诧异道:“啊?有两个!这一点没有想过,而且可人者言,佳人者礼。”
“无论生疏,赞美孩童多不会引来恶意,还有助于活跃氛围。可若初次见面,却一直打量着异性佳人,只会让人觉得太失礼节,怕多生是非。”
“在下也就没敢多想。”
药学好盯着千彧非惑,双目放光,憨笑道:“易龙阴阳阁!我记得有书上提过,变门门主有一道师承信物【扇意剑】,你怎么没有!”
千彧非惑性格亲和,只是温然笑辩道:“承蒙厚爱,不过在下只是少门主。”
“哦。”
毋子庸拿出乐帝陵图,问道:“请问此处可在地图之上?”
接过毋子庸手中地图,千彧非惑恍然笑道:“原来如此!这里才是真正入口!我们是从山顶塌方之洞才发现太恒古墟,子捉是在古墟最底层,无意间发现这条密道才过南一看,这个崖壁北岫,断在门外右侧外通江流,途经地湖之下。”
冷晴臻闻言眯眼低笑,嘲讽道:“某些人还以为会发光呢?”
“我是建立在晴臻能看见水下才这般认为,谁知道,你连水下都懒得看。”
千彧非惑转而询问道:“敢问,有人兄可知晓此门密钥?”
时明之闻言摇了摇头,又疑惑道:“少门主不是打开了么?”
“有人兄误会了,我只是随意按了几个数字,门便开了。”千彧非惑挪步空出身后石板中心,旋转一圈之后,方才古篆那面自然不见,现在出现于众人眼前的是刻在石板中心,只剩不同九个算数的九宫格密谱。
千彧非惑顿了顿,又尴尬笑道:“石门一次便开,非惑算有自知之明,断不敢唐突而行,只好上去和阁内最为精通文史的白可师妹传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