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东堂家老太外出祈福,这九层阁变成了无人看管之地。
九层阁位于东堂府邸向南的位置,住的是东堂卿,九少爷。
苏阳镇关于东堂卿的流言甚多,有人说他生的比女子还要绝美,却风流成性,常年游手好闲,流连花丛,却又是隐疾缠身。
这会天色未暗,金顶石壁的主卧里头却传来了女子的娇羞媚笑。
极致奢华的镶玉软床上,纱幔低垂,东堂卿锦服的领口微微敞开,半露出那结实的胸膛。
身下躺的是那春阳楼的清倌,柳若翾,她那软香玉体正如水蛇般缠绕着东堂卿。
正是那大好光景之际,却被那推门入屋之人坏了好事。
“呵呵,九哥哥…”一声略带傻气的憨笑声突然的响起,硬生生的打破了这无限的美好。
柳若翾吓的是不清,窝在东堂卿的怀里瑟瑟发抖。
她早听闻东堂卿娶的那正房夫人成了傻子的事情,哪知竟然都不把这傻子关起来。
那头凌乱的发丝,浑身的泥巴,活脱脱像是个白日鬼。
东堂卿抽身从软床起来,冷眸里尽是厌恶之意,“你这疯女人是不是又钻狗洞逃出来了。”
柳若翾抱着蚕丝被,美眸凝着楚楚动人的委屈,“九爷,你赶紧让人吧这傻子弄出去吧,闻着这味,我都快吐了。”
穆白芍没听懂两人说的什么,眼巴巴地盯着东堂卿直笑,“白芍要睡榻,生胖小子…”
她傻笑着,就朝软床那去。
柳若翾眼巴巴地瞅着她靠了过来,吓得缩成一团,双手胡乱抓着,抱着玉枕就朝穆白芍掷了过去。
咚的一声,刚好是撞着穆白芍的脑门,她捂着被砸疼的脑瓜子,赖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东堂卿清俊绝艳的五官凝起,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他已经受够这个疯子了,趁着老太到寺庙祈福这几日,把她休了算。
他转身去找笔墨,拂袖挥舞间一封休书丢在了穆白芍的跟前。
“疯女人,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已经不是我东堂卿的妻子了,你爱滚哪去滚哪去!”
穆白芍虽然是傻了,但是有些骂人的话,她依然可以分辨出来。她不知道被休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他心爱的男人大声地喊她滚。
脏兮兮的小手捧着那白纸黑字的休书,咸涩的泪花顺着眼眶流过那黑漆漆的小脸,吧嗒吧嗒地像是断了线一般落个不停。
东堂卿被坏了兴致,一锭银子甩给了倚在床上的柳若翾,自己也甩门出去喝花酒去了。
柳若翾拿着银子倒也不白赖着,这镇上早就传言了那东堂卿空有一副男人的好皮囊,那方面有病的事情。
当初东堂家特意为了治疗他这隐疾,可是花了大手笔跟穆家联姻。
穆白芍在嫁入东堂家那晚,穆家却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堂堂医药世家就这么陨落了。
有着才女之称的穆白芍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傻子。
哪知这东堂卿前脚出了府邸,穆白芍便在后院的槐树上自尽了,被下人发现抱下来时,早已是奄奄一息。
东堂家老夫人文氏在寺庙那连抽三支下下签,早是心神不宁,这会刚踏进府门就听闻穆白芍自尽之事,急忙命人赶来了马车,偷偷把这穆白芍给运出了府邸。
这豪门深宅最避讳的就是白事,这穆白芍管她是死是活,把她撵出东堂家以免沾了晦气。
把穆白芍送走的车夫是东堂家老一辈的下人了,本打算是把这穆白芍抛尸荒野,却见那傻子又有了气息,便干脆直接送去了武定村。
武定村住的那便是东堂卿的生母王玉珍。
王玉珍本是那丫鬟出身,被东堂家老爷喝醉破了身子之后诞下了东堂卿。
以东堂家族这般的威望自然是不能让那丫鬟嫁入家门。
文氏当初便自掏了些银子,把王玉珍下嫁到了武定村那姓曾的人家去了。
王玉珍虽然是早已为曾家生儿育女,心里头却始终惦记着那落在东堂家的宝贝儿子,这会看着东堂家的下人把那傻儿媳送了过来,趁着自个男人上山打猎,便偷偷把那傻子安置在了隔壁那破败老宅子去了。
穆白芍躺了许久,终于撑开厚重的眼皮醒了过来,脑袋沉重,浑身无力,迷蒙的双眼眨了眨,一股春雨过后的霉潮涌入鼻腔,她痛苦地拧着眉头。
干瘦的双臂吃力地撑着床板,她勉强地想要坐起身子,疑惑间脑子里不断地涌现出了梦境里的片段。
她好蠢啊,竟然梦到自己为了个不要她的男人上吊自杀。
穆白芍下意识摸了摸还勒出一道红印的脖子,眯着眼打量着周遭,这一看傻了…
破败的土坯房内,一股春雨过后的霉潮味有些难闻。屋子角落边摆着两张矮小的小木床,床头支着木架子,上边搭着三两件打满补丁的衣裳。
屋子虽破旧,但也是收拾的干净。
这穷成这副模样的旮旯是哪?该不会是她穿越了吧!脑子里的那些片段根本不是所谓的梦境,而是这个身子主人的记忆。
所以…
穆白芍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又臭,又脏,用力一掐还会痛,再看这一身脏兮兮的宽松襦裙。
果然!
穆白芍嘴角牵出一抹酸楚的笑意,她果然死了!
想不到作为一个顶级吃货,竟然也能煤气中毒身亡。
看着自己这一身瘦弱的小身板,穆白芍也只有认命的份,换个身子活着,总比死了之后躺在黑乎乎的地里强。
顺了顺脑子里凌乱的记忆碎片,穆白芍再次起身准备从床上下来。
那破败的房门嘎吱的一响,扭头看去,有个穿着神布丁麻布的妇人端了口大瓷碗过来了。
“哎呀,你可算醒了,来,吃点东西垫肚子。”
穆白芍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瓷碗,里头盛着稀到不能再稀的白粥,上面还浮着好几块咸菜干,看着就没有一丝的胃口。
王玉珍看着穆白芍不伸手,长长叹了口气后,执着木勺子要喂她,“这村里头不比府上,吃的自然会差,珍姨没本事,你就凑合着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