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道:“这些年,我一直运气不佳,总在求官和归隐之间矛盾着。最近我到长安应试落第,听说玉真公主不仅是道门的世外高人,也是一个绝代美女,很想见她一面。”王维笑道:“原来如此!据说,近期你曾在太学赋诗,名动公卿,一座倾服,为之搁笔。既这样,我先去,你随后来,我找个机会给你引见。”
十八
夜晚,在沙关食府寝室里,穆尔台迪低声问萨费尔:“您说他一定会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赶来?”萨费尔叹着气道:“我也不知道。”穆尔台迪道:“您说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真的当土匪吧?”孟台绥尔道:“会不会我们没有留意,他们已经过去了?”萨费尔道:“不会!这里的土匪,哪个不是三只眼?”穆尔台迪道:“不会是他不去了吧?”
萨费尔恍然大悟道:“哎哟,说不准他家里追来了人。”孟台绥尔道:“既然没有希望,那咱们就逃吧?”萨费尔道:“不行!他们人多,我们跑出不远就会被追杀了。”穆尔台迪道:“可是留在这里,我们就要被迫做坏事了?”萨费尔道:“我们是穆斯林信徒,坏事万不能做,不然真主不会饶过我们。要不,我们巧妙周旋,不参与抢劫,等候着万贯到来。”孟台绥尔忧虑地道:“问题是一次两次不抢可以,但次数多了,他们会疑心。”
萨费尔忽然眼睛一亮道:“哎,有了!”他将计策一说,穆尔台迪、孟台绥尔立刻赞成。萨费尔来到孙魁的寝室,只见孙魁在与赵炳霖说事,便坐下道:“有件事跟你俩商量。我是信真主的,我隐隐预感到待在这里有祸。”赵炳霖道:“不会吧?以前沙里豹就是以此为基地,过往的客商只要来吃饭,没有一个逃掉的。”
孙魁忙道:“对!用食府做掩护,抢劫最易成功。”萨费尔道:“以前的沙里豹之所以在沙漠中生存多年,是因为他与官府打成一片。这些日子,已有多少商人死在这里,难道朝廷没有反应?要是朝廷发兵来打,我们怎么和人家拼命?”孙魁道:“那咋办?”萨费尔道:“还是去沙漠中,那里可以进退自如。”孙魁道:“那我们还抢什么?”
萨费尔道:“别总是想着怎么去抢。生意场上有赚有赔,很正常!是为了赚,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而失大利。做这行也一样,该抢的必须抢,不该抢的就放。”孙魁道:“说得对!只是回到老地方,怎么知道过往的客商哪个该抢,哪个放弃?”萨费尔道:“最近死了这么多商人,肯定不能再抢。如果再抢,有可能碰到的就是朝廷的兵马,目前我们需要暂避风头。”
赵炳霖猛地一惊道:“有理!最近,确实很少来商人了,大概是死的人太多。”萨费尔道:“不过返回老地方,可派人装做百姓打探消息,不然我们就真成了聋子、瞎子。”孙魁道:“这好啊,明天我们就回去。”萨费尔道:“不,现在就得马上离开。”孙魁不解地道:“为什么?”萨费尔道:“晚上最危险,万一朝廷来袭击,我们岂不全完?”
十九
夜晚,王维犹豫着来到太真观问紫燕:“公主殿下在吗?”紫燕打量着王维道:“哎哟不巧,她上午就出门了,还没回来。”王维的脑海里闪现出玉真公主在婚礼现场的一幕,点着头道:“你没去?”紫燕道:“最近她的行为十分离谱,连我也搞不明白。”王维道:“既这样,那我先走了。”紫燕道:“您有好久没来了,怎么来了就走?可能她很快就会回来。”
王维微笑着道:“好吧,那我进去等着。”紫燕道:“这就对了,跟我来。”王维跟着紫燕到会客室坐下,紫燕端出茶来放在王维面前道:“王大人先坐,我去等候公主殿下。她要是一来,我马上请她过来。”王维道:“多谢。”紫燕出了门,王维正看着内室的一切,孟浩然探头探脑地进来,情不自禁地道:“这么奢华呀!”
孟浩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奢华,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这边看看那边摸摸,赞不绝口。忽然,李隆基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孟浩然大惊,连忙躲在了玉真公主的床下。就在这时,李隆基微笑着走了进来,王维一见立刻跪倒道:“参见陛下!”李隆基道:“平身。”王维颤抖着起来,站立一边,李隆基随便坐了下来道:“你真来了?”
王维不敢去看皇上,低着头道:“臣不敢抗旨。”李隆基偷笑道:“这就好!公主呢?”王维道:“还没见到,说是出门去了。”李隆基坐了下来道:“哎哟,看来真是不巧。”孟浩然在床下感到紧张,一不小心弄出了声音,李隆基愣了一下,将目光落在床下问:“床下是什么声音?”王维不敢隐瞒,吓得连忙跪倒道:“陛下!是臣的好友孟浩然。”
李隆基道:“哦?他怎么会在这里?”王维心惊胆战地道:“他到长安应试,结果不中,想让臣引见一下公主殿下。适才听到陛下到来,微臣怕惊扰了陛下,就让他钻到了床下。”李隆基怒道:“大胆王维!既然应试不中,说明是庸俗之辈。你以为,像你那样的好事还会有吗?玉真已经为推荐你而后悔了,她怎么能再重蹈覆辙?”
王维道:“陛下!臣是对不起公主殿下,一直在暗中自责,但也在想着怎样才能让公主殿下高兴,报答公主殿下。”李隆基笑道:“这还差不多。朕以为你是忘恩负义之徒,既然知道公主对你不满,就该满足她。”王维道:“臣来此处,就是接受公主殿下的教诲。”李隆基笑道:“这就好。你说的这个孟……叫孟什么?”王维以为孟浩然有了进身之机,忙道:“他叫孟浩然。”
李隆基道:“这孟浩然怎样?”王维道:“他很有才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正可为我大唐出力。”李隆基道:“哦?他比起你来如何?”王维道:“胜过微臣许多。”李隆基道:“既如此,让他出来一见!”王维忙道:“浩然,出来吧。”孟浩然颤抖着身子从床下爬了出来,立刻磕头道:“拜见陛下!”李隆基看着体若筛糠的孟浩然:“你叫孟浩然?”
孟浩然道:“是的。”李隆基见他颤抖得厉害,换了一种口吻道:“哪里人士?”孟浩然不敢看他,低着头道:“小人是襄州襄阳人。字浩然,人称‘孟襄阳’。”李隆基猛地怔了一下道:“孟浩然?”猛地一醒道:“莫非你是与王维合称的‘王孟’?”孟浩然道:“正是。小人主要以写田园山水诗为主。”王维道:“陛下,您上次吟诵的《宿建德江》,就是他刻画秋江暮色的诗。”李隆基一喜道:“那首诗确实不错。”于是吟道: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李隆基吟完后,看着王维道:“你且点评一下,这首诗好在哪里?”王维道:“此诗先写羁旅夜泊,再叙日暮添愁;然后写到宇宙广袤宁静,明月伴人更亲。一隐一现,虚实相间,两相映衬,互为补充,构成特殊意境。诗中虽仅只有一个‘愁’字,然野旷江清,‘秋色’历历在目。全诗淡而有味,含而不露;自然流出,风韵天成!”
李隆基大喜道:“诗倒是好诗。”遂又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孟浩然道:“不过,诗再好,有时间斟酌时,肯定可以写出好诗。而现在,朕希望现场就能见证你的才华。”孟浩然觉得机会难得,忙道:“遵旨!请陛下出题。”李隆基道:“看来,你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想必一定期望改变运势,可以你的遭遇为题,即兴作诗。”孟浩然忙躬身道:“遵旨!”
在这一刻,孟浩然想到这些年的遭遇,一种苦味立刻涌上心头,当即吟道:“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唐玄宗怒道:“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王维忙跪倒道:“陛下息怒!他并非抱怨,而是多年来……”李隆基恼道:“别说了!朕不是孩子。既如此,本朝永不用你!”王维忙道:“陛下,不要因他的一句话就毁了他!他是大才,可以为我朝尽力。”
李隆基愤愤地道:“哼!大唐不缺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再说,连你也治重罪!”李隆基说完走后,孟浩然当下愣在了那里,王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半晌无语。孟浩然跪着跪着,忽然泪水喷涌而出,感情因失控而大哭道:“我真混蛋,好不容易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吟什么内容的诗不好,为何要吟这种混蛋诗?完了,彻底完了!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
二十
夜晚,咸宜公主在洞房里静静地坐着,满脑子都是钱万贯的影子,杨洄不由叹着气道:“你这是何苦?明知道钱万贯跟你有血缘关系,怎么还在想他?”咸宜公主大惊道:“谁告诉你的?”杨洄冷笑道:“哎哟,你以为这是多机密的事?现在,大臣们没有谁不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
咸宜公主道:“你若胡说,小心父皇杀你!”杨洄道:“别这样,我们都是一家了,何必这样?”咸宜公主看着杨洄,轻轻地叹了口气。到了半夜,杨洄看着咸宜公主道:“公主殿下,夜已经深了,早点休息吧。”咸宜公主道:“你说实话,这辈子真能对我好吗?”杨洄道:“娶到你,是我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报,为了你,就是要我的命也给!”
咸宜公主不再说话,杨洄叹着气道:“别想了,人往往是得不到的才觉得好,得到了就未必好。”咸宜公主愣了一下道:“你说啥?”杨洄道:“且不说钱万贯跟你是亲兄妹,即便不是,也未必他就最好。”咸宜公主道:“如果他不是我兄长,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杨洄道:“好吧,算他最好。他是你哥,谁能改变现实?”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