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太君的语气,似乎对桐国维遭贬之议颇为赞同,淳熙不解,开口道,“奶奶?”
萧太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最后眼光停留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上,缓缓开口道,“淳熙,你自幼便被放入军中历练,若论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满朝上下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然而,若论朝堂上的权谋心计,群臣间的盘根错节,你却还逊人一筹。”
淳熙困惑地看着萧太君,见她接着道,“萧氏之所以有今日,可是全靠你爷爷!”
淳熙点点头,说道,“孙儿晓得!”
“不,你不晓得!”萧太君拄着拐杖朝山路边的石桌走去,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丫鬟连忙快步上去,用手绢把石凳擦干净,放上坐垫,萧淳熙这才搀扶着老夫人坐过去。她遣退了一旁的丫鬟,接着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当日先帝驾崩,皇城一战,若无你爷爷,当今的天子,尚不知是谁!先有京郊左大营总兵变节投敌,后有回朝的王商迟迟按兵不动,幸得右相张韬指点,你爷爷出城游说王商,这才得内外夹攻之势,平息康静王一党。”
淳熙点头,“这些淳熙略有耳闻。皇上登基后对功臣们都有封赏,而萧家也受到皇上的格外眷顾。自从爷爷掌控京郊左右大营后,朝中再也无人敢轻视。”
“皇上之所以倚重你爷爷,仅是因为他的功劳吗?”萧太君摇头道,“皇城一战中,王商以时局混乱,不宜出兵为由而一直按兵不动。后来有人无意间谈及此事,据说当**帐下一名心腹曾建议,与其举兵犯险,不如隔岸观火,坐收渔人之利。而此‘利’一字,可大有文章啊!”
“奶奶是说……”淳熙大惊,转眼见萧太君点头,他继续道,“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后,他或可独贪救驾之功,或可直捣皇庭,取而代之……此等大逆不道的叵测居心,皇上是否知晓?”
“这也只是朝中一些人的猜想而已,况且,毫无根据,谁能奈何?”萧太君摇头,“皇上是否心知肚明,为人臣子又如何得知?然而,从这几年皇上对萧家的器重来看,皇上心中怕是早有戒备。因为你的婚事,我们与王家有了隔阂;你爷爷又刻意与张相一党逐渐疏远,这才使得他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更使得皇上能心无顾虑地将这九门重兵交托于你。”
“若无皇上、太后这些年的错爱,也无淳熙今日。淳熙欲秉承爷爷之志,为皇上排忧解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太君脸上露出赞许欣慰的笑容,“好孩子!你有此志,也不枉你爷爷疼爱你一场!”
淳熙疑虑道,“只是朝中党派相争,对朝纲实属不利。”
萧老夫人摆手,“党派间互相牵制,对皇权有益无害,何乐而不为?只要皇权固若金汤,党羽之争,未必全是坏事。淳熙,奶奶唯一担心,萧家夹在张、王这两股势力之间,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萧老太君一语中的,又接着说道,“太后明知你和玉如自小青梅竹马,还是把她召入后宫,你此刻可有明白?她是王家的人啊!萧王联姻,这一内一外的兵权若是有了这层关系,太后她老人家还能高枕无忧么?”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萧家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你爹爹本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去的早,你二叔又无心问政,一心打理定海的产业,这也没什么不好,万一萧家有个好歹,还可以回到定海。依你爷爷临终的意思,等你成家之后,就该袭了爵位,从此重振萧氏门庭。”
“孙儿还不想成亲!”一提成家之事,淳熙暗急。
“男大当婚,这件事由不得你。难道你心中对她还念念不忘?”萧老夫人看着他,幽幽地轻叹,“你糊涂啊,她已入宫三年,深得皇上宠爱,为了萧家,你早该把她忘掉才是!”
萧淳熙默不作声,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远的寺门,沉凝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奶奶,成亲之事,等以后再说吧!”
“也好!”看着自己的孙儿眼神迷离,心中不忍,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