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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喜别

他们一行人骑马经过大都时,全城的百姓早已等候在路边挥泪相送。此时,众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出了八年前的那一幕,美丽的她如一道嫣红的晚霞飘过草原上空。可是,那样的美丽是那么的短暂,他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便见她凄绝地抽出金刀,在那如玉的手臂上一横,为了向他们证明她的恨,她的痛。他们看到这一切,好心寒,好心酸。这个美丽的女子并不愿意成为他们的王后。他们对她心生畏惧,敬而远之。可是随着日子的推移,他们似乎懂了,也似乎理解了,也许她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而,善良美丽的她并没有将对君王的恨转嫁在他们身上。她为他们送去衣服粮食,她让她的随从为他们看病送药,她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她和他们一起骑马打猎,她如上天赐给他们的瑰宝,他们是那么的喜欢她,爱戴她,敬仰她。当得知她因劝谏退兵一事,迁怒于大王而被贬至北海边远之地时,他们都哭了,他们怨声载道,他们跪地哀求,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哭,怎么闹,大王还是心如磐石,没有任何改变初衷的意向。如今,她终于重获自由,可是他们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王后!”众人陆陆续续地跪下了,向她磕头行礼。

“大家快快请起!”笑语跃下马来,走上前去,扶起跪在最前面的一位七旬老人,“永乐感谢大家,没有你们,永乐也支持不到今日!”说完朝着众人深深地一鞠躬,“永乐今日走了,因为,永乐的心不在这里。天神会保佑你们的,你们会有个好王后的!”

“王后!”众人一听她这样一说,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

“大家保重!永乐走了!”笑语眼中滑出了两行感动的泪水。她再次看看她生活了六年的大都,那草原,那毡帐,那牛羊,那马匹,那百姓……别了,笑语今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远远的山坡上,一个魁梧的身躯正迎风伫立着,他身边的大黑马在一旁静静地刨土吃草。笑语心中低叹一声,便让东离他们在一旁等着,她扬鞭一挥,朝他跑过去。

阿田烈允看着她只身跃下马来,面带凄苦,苦笑着说道,“八年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走向我。”

“不,是第二次。”笑语摇了摇头,看到他讶然的眼神,她又说道,“还有一次,那是六年前,我只身到你的大帐内,开口向你要思语!”

“哈哈哈!”他大笑道,笑声中带着凄苦、无奈、悲伤,还有丝丝嘲讽,“是,是第二次。”

笑语转过身去,望着南方,发自肺腑地感谢他,“无论如何,谢谢你让我离开,谢谢你放我回去。”

“留不住你的心,本想留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人,又想留住你的尸身。可是,我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阿田烈允看着那张清冷苍白的面孔,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同一张面容,在好多年前,粉若桃花,灿如朝霞,那充满盈盈笑意的眼睛,深深地摄走了他的心魂,让他从此无法自拔。“你们大齐人信佛,讲轮回。如果有来世,你若在遇到他之前遇到我,你会爱上我吗?”过了良久,阿田烈允终于开口问道。

笑语回过头来,看着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她最后还是微微地摇摇头,看到他眼里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她又说道,“爱有很多种方式,假如你能换种方式去爱,也许,我不会那么恨你!”

阿田烈允摇头,凄绝地说道,“我只会用我的方式爱你!草原上的男人只会用草原上的方式去爱他的女人。笑语,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我还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爱上我!”

笑语嘴角微扬,朝他摇摇头,似乎是在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接着她说道,“忘了吧,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好好爱护你的百姓,好好耕耘这片土地,好好治理你的国家,毕竟,这片草原是那么的美丽富饶。”

阿田烈允心中无比酸楚,万般滋味集结于心,终于,两滴眼泪从他那如鹰的双眼中滚了出来。这个女人,有着比草原更宽阔的胸怀,有着比大地母亲更仁慈的心,她比任何女人都适合做这片草原的女主人,可惜今生,他终究还是和她无缘,他终究还是无法得到她。

看到他的眼泪,笑语的心顿时紧了一下,心情无比复杂。她此生最悔恨的,便是遇到这个男人。若不是他,她不会和淳熙夫妻生生分离八年之久;若不是他,她不会和桐心母子相距万里之遥;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离乡背井来到此地……然而,这一切,只是源于他对她的爱。而爱一个人,方式不同而已,又真的有错吗?此时此刻,看到他的泪,她觉得,她已经不再那么恨他了。

“侍书一生凄苦,最终客死异乡,现在又被葬在这冰天雪地之下。看在思语的份上,还请你每年派人为她扫墓修坟,以慰她在天之灵!”笑语哀声说道。

“我已追封她为王后,今生今世,她是我阿田烈允唯一的王后。我死后会跟她合葬在一起。你放心吧!”他把眼光放向远处,声色凄绝,最后又说道,“思语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为我培育出一个出色的狄国君王!”

“我尽力而为。”笑语看看他,笑了,八年了,她第一次对他笑。又见她从腰间取下那把金刀,递给他,“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不再需要了!”他紧盯着她手中的刀,眼光又转向她的左手,此刻那个刀疤被护腕遮住了,可是他的心还是那么伤,那么痛,他接过那刀的同时,想握住她的左手,再看看那个疤痕,她却把手一缩,收了回去,然后走到马前,轻盈地跨上马去,朝他拱了拱手,说道,“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多保重!”说完,便双腿一夹,紧了紧缰绳,扬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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