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裴瞳在程诗韵家里的练习室里和程诗韵合奏《Nevermeanttobelong》,抑扬顿挫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声混合在一起,充满着悲伤的气氛,回荡在公寓每一个角落,穿出公寓的窗户,让经过的路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多听一会。
“不错,裴瞳,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小提琴家。”一曲演奏完,程诗韵活动了一会有些酸的手指和脖子;她非常喜欢和裴瞳练习,无论什么曲目,她们都会非常有默契的合奏完一曲,根本不用像程诗韵和以前那些草包练习时一样,要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谢谢。”裴瞳弯唇一笑。
语毕,看着练习的时间已经够了,将夏子矜送给自己的小提琴装好,便走出练习室,穿过客厅的茶几,到玄关处脱下程诗韵家的拖鞋,换上自己的靴子,乘着高级公寓里的电梯,走出公寓。
寒气扑面而来,裴瞳伸出两只手摩挲了一会儿自己冻红的脸,呼出一口白气;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棉外套,让暖气环绕着全身,让自己感觉到温暖,感觉到暖和。
赶紧回到家里,直到感觉公寓里的暖气让自己全身上下暖和了一点后,才动了动全身,走到厨房里烧了壶开水,倒在杯子里小口小口的喝。裴晴的卧室门开了,面容淡漠中带着在意的裴晴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着脸被冻得通红的裴瞳,开口责备道:“有心脏病不在家休息,那么冷的天还要去跑一趟,一场演出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她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难道裴瞳自己的身体她自己不清楚吗?
嘴上虽然这样责备着裴瞳,手上却是拿着一个热水袋,将裴瞳的手放在热水袋上,让热水袋的温度暖和裴瞳冰冷的双手,让裴瞳冰冷的手慢慢变暖;又将公寓里的暖气开大一些,让整间公寓的温度更高了一些,甚至有些热。
裴瞳无所谓的笑了笑,拍了拍裴晴不同自己的手般冰冷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如果现在不好好去和自己的朋友多待一会,多帮朋友一些忙,以后病情更重了,甚至一不小心就死了,那就不好了。
“你不清楚,如果你清楚你就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虚弱!不管医生怎么说你要在医院多待一会,你都要回家,你知道如果你突然病发了,后果有多严重吗?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不会我想想,不为喜欢着你的夏子矜顾时年和程司明想想,不为你的朋友们想想?”
裴晴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更少能让人从她的语气里听到浓浓的生气和在意;这是她相依为命多年的结拜姐姐,这是她有自闭症也不会排斥的姐姐,这是她在孤单寂寞的孤儿院里唯一的朋友,裴瞳有心脏病并瞒了她多年,她的心情又是怎么复杂,只有她知道。
裴瞳苦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沉默了许久,裴晴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不小心晃了晃,紧握着杯子的双手被滚烫的开水烫到了,白皙如玉的手瞬间被烫出两块有些吓人的红,裴瞳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放下开水就跑到厨房,开了水龙头里的冰水,冲过烫伤的伤口时整只手又被冻红。
“你不会小心点吗?”裴晴冲到裴瞳面前蹲下,紧紧抓着裴瞳被烫伤也被冻红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不知道为什么,连裴瞳从前常常烫伤都不会多生气的,这时候却这么生气,大概是裴瞳有心脏病吧,怕裴瞳一不小心,就这么消失了。
从药箱里拿出烫伤药,替裴瞳细心抹上一层烫伤药,又让裴瞳将手好好的放在暖水袋上,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放下来;警告完看了一下时间,该煮饭了,便跑到厨房里,去洗菜煲饭,忙活了半个小时,便端出两碗饭和四道菜,放在桌子上。
裴瞳看着样子不太好的菜,接过裴晴递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就往嘴里送。味道真的不好,没有盐,样子又不好,裴瞳真的不适合待在厨房,裴瞳却感觉到了裴晴的心意,感觉到了裴晴对自己的担心。
“家里是盐太多了,还是盐没了?”裴瞳一一品尝完裴晴煮的菜后,低笑问道。
“闭嘴,好好吃,吃完去休息。”裴晴脸红低吼道,实在吃不下自己煮的四道菜,便放下筷子,朝卧室里走去,“我饱了。”
裴瞳胡乱扒了两口菜,又塞进嘴里一大口白饭,咽下后放下手里的碗筷,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盘和碗筷,想了想还是让裴晴去洗好;回到卧室后听了裴晴的话,躲到被子里取暖,闭上了眼睛。
睡了将近三个小时,裴瞳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看到来电人是夏子矜,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了,放在耳边便听到夏子矜清冽好听的声音:“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语气依旧霸道强势,这就是他对所有人一成不变的态度。
“刚才在睡觉,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夏子矜也不扭捏,直接进入主题:“我爸妈办了一个慈善舞会,我会给你一张邀请函,你能来吗?”顿了顿,怕裴瞳不答应,又道:“裴晴顾时年他们也会收到的,你不用担心只有你一个人。”
“嗯...有吃的吗?”
夏子矜勾了勾唇,回答道:“吃的有,喝的有,玩的也有,你尽管来就好。”
夏家在商业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办一个小小的慈善舞会,又怎么可能少了该有的东西呢?多少明星和商人想来夏家这个慈善舞会,来告诉别人他们已经混上层社会了,裴瞳能这么简单的收到邀请函,还要问有没有吃的,夏子矜都不知道是该说裴瞳笨好,还是说裴瞳单纯没见识好。
这样一想,又想起裴瞳的问题,突然觉得裴瞳又变回那个在不同人面前有不同样子的裴瞳了,时而单纯缺根筋,时而高贵冷艳,时而美的艳压群芳,时而调皮腹黑......对夏子矜来说,这些裴瞳是最单纯的裴瞳。
一听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裴瞳的眼睛都亮了,完全忘了顾时年那群人不让自己乱吃东西的话,不让自己情绪大起大伏的话,连忙点头答应:“我去,我去......”
说完,因为太过高兴,忘了自己还有心脏病,而心脏隐隐发疼,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深呼吸强忍的疼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另一边的夏子矜听到裴瞳突然变急促的呼吸,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整个人就紧绷起来,急忙问道:“裴瞳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裴瞳压抑着自己心脏的疼痛,赶紧拿出压制心脏疼痛的一粒白色药片往嘴里塞,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听着另一边夏子矜不断问自己“怎么了”的话,心痛渐渐淡去,最后调整好情绪,淡淡道:“没事,刚刚划破手指了,很痛,刚刚在找创口贴。”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给紧紧抓着,这时候放松下来,才让夏子矜也平静下来,提醒道:“以后小心点,你身上的伤口才愈合没几天,现在手指上又划出一个伤口,你想留多少个疤?”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夏子矜又和裴瞳聊了些杂事,便挂了电话。
裴瞳看着不小心摔到地上而散了一地的白色药片,找到了一把美工刀,伸出一只手指,狠下心猛地划过,修长的食指上便出现了一道红色的伤口,因为划过的力气太大了,所以有些深,不断溅出血来,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渲染出一朵朵血色妖冶的印记。
找出药箱取出创口贴贴好伤口,又将掉在地上的白色药片收拾好,把药片和沾了血的美工刀扔到垃圾桶里,将药箱放回原处。
手机铃声又响了,裴瞳看了一眼,是陌生电话,犹豫了一会接下放在耳边,礼貌的问了一声:“喂,您好,请问您是?”
“裴小姐,我是暮雪医院的秦医生,你的心脏需要定期回院检查一下,心脏病不是小感冒,心脏病这种事本就非同小可,你之前不停劝提前出院已经是胡闹了,还请你花费一点时间来医院检查一下。”
秦医生是苦心婆口的劝裴瞳去检查,当初也是苦心婆口的劝裴瞳留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可裴瞳从不听秦医生的劝告,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没好气的对电话里的秦医生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必要检查。”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现在不来检查,到时候......”
秦医生话还没说完,裴瞳便不耐烦的挂掉了。
她很讨厌别人把她当一触即碎的玻璃来看,她知道心脏病并不是什么小感冒,也知道心脏病有多严重,但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都知道,她也尽量控制着,检查什么的,对她真的没必要。
“姐,今天我们回医院检查你的身体。”说完,裴晴便扔给裴瞳一见棉外套,很厚很重,又拉起裴瞳到玄关处换鞋;当正要迈出公寓的第一步时,裴瞳将裴晴的手拍开,执着道:“我说了我不想去检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车祸前你不去检查还没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裴瞳觉得裴晴变了,裴晴觉得裴瞳变了,变得越来越不认识对方了.....
*
慈善舞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夏子矜在舞厅里到处转,寻找裴瞳的身影;顾时年,陆暖兮,裴晴等人都已经出现了,唯独裴瞳没有出现。程诗韵从夏子矜身旁递给夏子矜一杯红酒,红唇勾起一道妩媚的弧度,笑道:“找裴瞳吗?”
程诗韵穿着一袭米色长裙,本就高挑的她将长裙穿的很有韵味;用一根檀木木簪将黑色的直发挽起,两片性感的薄唇抹上了红色,脸上再无其他妆容;锁骨处是一条银色素项链,没有任何装饰;此时此刻的程诗韵看来,简单大方,美丽优雅。
又过了一会,夏子矜把目光移到楼梯转角处。
她在楼梯的拐角处出现,脚步轻盈,像一朵飘荡在水面上的莲花悄然开放,一霎那,整个礼堂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香肩半露,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祖母绿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长长的同色宝石耳坠随着轻移的莲步缓缓而动,更将肌肤衬得犹如凝脂一般;弧形优美的抹胸更让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高绾地黑色发髻与胜似白雪的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长裙下摆处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波动,在晕黄的白光之中仿若凌波而来的仙子。
从没有见过裴瞳如此美的时候,更不会想到裴瞳打扮起来会如此惊艳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刚入场的宋薇薇和时枭的手挽在一起,炽热惊艳的目光停留在裴瞳身上。
舞厅里的所有人为裴瞳安静了两分钟之久,裴瞳下到最后一阶楼梯,夏子矜温柔笑着迎上去,不自觉的牵起裴瞳的手,和裴瞳十指相连;收回惊艳的目光,夏子矜靠在裴瞳耳边小声呢喃一句:“裴瞳,你今天晚上真美。”
裴瞳弯唇一笑,这一平常常有的动作,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如小鹿乱撞一般。
所有人收回了炽热惊艳的目光,程诗韵上前看着美的触目惊心的裴瞳,品了一口红酒,笑着打趣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好的底子,想不到啊,裴瞳。”
裴瞳没说话,只是弯唇一笑。
程诗韵又打趣了一会裴瞳,就被人拉去玩了。
“你好,不介意我们坐这里吧?”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裴瞳抬头看到的是两张微笑着的脸;一张是可爱的苹果脸,墨绿色的眸子特别好看,两陀粉红色的婴儿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纯洁无暇的婴儿;另一张是一张俊逸邪肆的脸,带着一副眼镜,穿着黑色燕尾服,一头纯黑的黑发有些微卷。
“不介意。”裴瞳礼貌的弯唇一笑。
“你很美,不过你比较适合露齿的笑容,弯唇一笑觉得你太拘束了。”男人说完后喝了一口香槟,晃了晃杯里的酒水,又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裴瞳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趣,故作文绉绉的回答道:“小女子裴瞳,二位呢?”
男人看着裴瞳和自己母亲相似的五官,说道:“时枭。”
时枭身旁的宋薇薇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了,刚刚就被裴瞳给惊艳到了,就特别想和裴瞳认识认识,激动的抱住裴瞳的右胳膊,眯起一双墨绿色眸子,笑眯眯道:“我是宋薇薇。”
听着两人的名字,裴瞳不由得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程诗韵的身影一颗心终于落地;不习惯的将手从宋薇薇那抽回来,对着宋薇薇抱歉到:“抱歉,我不太习惯和刚见面的人接触。”
时枭十八年未见自己的妹妹,却能认出自己丢失了十八年的妹妹,越看裴瞳的五官就越觉得像自己的母亲,气质也和自己的母亲非常像;看着裴瞳的目光越来越温柔宠溺,却不同于夏子矜顾时年和程司明看着裴瞳的样子,像是哥哥看着自己一样。
裴瞳冥冥中觉得时枭和自己有种莫名的亲切。
宋薇薇嘟了嘟粉红的樱桃小嘴,四处望了望,看到了正在和别人寒暄的程诗韵,一炮一跳的跑到程诗韵面前,看着打扮靓丽的程诗韵,问好道:“你好啊,程姐姐,还记得我吗?”
程诗韵看着宋薇薇可爱微胖的圆脸,怎么可能不认识?程诗韵想起那天宋薇薇明知道自己是谁还将时枭跟她谈谈的举动,看着宋薇薇单纯无邪的墨绿色眸子,放好态度微笑问道:“记得,找我有事吗?”
“没事啊,只想找你聊聊天。听说你弹钢琴已经考到九级了,可我连六级都没考上,你能不能教教我呢?”因为宋薇薇从小就呆在美国,本来说中文就已经撇嘴了,说这不算长的话时硬是说了大半天。
“慢慢考,总能考上的。”程诗韵优雅一笑,摸了摸宋薇薇毛茸茸的脑袋。
宋薇薇点了点头,笑起来时一双墨绿色眸子总是弯成了一道月牙:“我知道我不像你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我会努力的,还请程姐姐以后教教我。”宋薇薇喝了一杯手里拿着的纯牛奶,白色残留的牛奶留在宋薇薇上唇处,煞是可爱,让程诗韵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捏捏宋薇薇胖嘟嘟的婴儿肥。
程诗韵非常不喜欢宋薇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枭的原因,反正就是不喜欢宋薇薇;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握成拳头,脸上却还是优雅的微笑,强压住自己的不爽,问道:“钢琴是要慢慢学的,这么着急是没用的。”
程诗韵握紧的拳头被宋薇薇看在眼底,知道程诗韵是真的不喜欢她,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着程诗韵说:“这几天枭哥哥睡着后都会叫你的名字,如果你不介意枭哥哥从前的那些过往,就和枭哥哥在一起吧,枭哥哥是真的爱你。”
时枭有多爱程诗韵,只有宋薇薇知道;时枭喜欢什么,也只有宋薇薇知道;这几年的相处,宋薇薇成了最了解时枭的人,可她却宁愿不了解,不想知道时枭有多想程诗韵,有多爱程诗韵。
明明是开心的,是高兴的,是骄傲的,可她的心却越来越苦涩。
和时枭一起体会对程诗韵的思念和爱恋,却从没有人和她一起体会她会时枭的深情和苦涩;慢慢的,她越来越懂事,不会再去妄想这些从不可能发生过的事,越来越懂得别人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却从没有人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