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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抉择

苏公承沉默了,开始细细体会此次下山的所遇所闻。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小姑娘,想到了她那一句“我不想被饿死。”这是一个生命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

而他也从中体会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伟大的爱,这也是源自于血脉之中的本能。当他对女儿的爱已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之时,他选择了慷慨赴死。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恶,贫困。贫困是这个世界上一切悲剧的起源,因为贫困,生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最后他看透了人的“欲望”,具像一点,就是“利益”,因为欲望,才有了对利益的追求,因为利益,人们才为之付出行动,利益同时也是“贪”的一种表现,因为“贪”,才有了压榨,压榨是由上至下而产生的,由此产生了阶层,上层人掌控着天下,决定着天下苍生的命运,这是制度上的一种问题。

他想了种种,最后思及几身,他能做些什么呢?他渐渐明白了爷爷为何多次问“读书是为了什么?习武是为了什么?”

他看了看悬崖下雾气缭绕的万丈深渊,又抬头看了看徐徐东升的朝阳,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他对爷爷说道:“读书习武都是为了百姓苍生。”

周老爷子看向苏公承,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那张像极了女儿的面庞上,他叹息一声,心中无限的感慨:苏为民,你看到了吗,你儿子继承了清儿的相貌,可志向却是继承于你呀!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为民呀,我做不到当年对你的承诺了,因为你的儿子,已经做了他的选择,我想,你是不会怪我的吧!

周老爷子对着苏公承说道:“公承啊,你不是奇怪爷爷为何跟你不是一个姓么,现在爷爷告诉你,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苏公承看着爷爷那张严肃的脸,心脏“砰砰”“砰砰”巨烈的跳动起来,从他意识到爷爷与他不同姓开始,到去西疆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父亲母亲,而这么些年来,爷爷也从未提及过,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只是从小习惯喊爷爷,习惯了只有爷爷陪伴的岁月,所以才一叶障目,忽视了许多很表相的问题,只是自己意识到问题后几次想问爷爷,又被爷爷给无视了,现在爷爷终于开始亲口谈论起这些问题了,苏公承隐隐感到这将是他命运中的一个巨大转折点,所以他开始紧张,呼吸困难,手心冒汗。

苏公承说道:“爷爷您说吧,我听着呢。”

周老爷子张开口,开始慢慢的说起了当年的往事,他的声音不徐不疾,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可是当说到可恨之处时,周老爷子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着,可以看得出来,他内心世界的波涛汹涌,只是他想让苏公承知道当年最简单的事实真相,而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干扰了苏公承对事情的判断。所以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苏公承从刚刚开始的得知父亲母亲消息的惊喜、被人偷袭的愤怒、乃至父母死去的绝望,然后眼神一片血红,流露出惊天的杀机,仇恨几欲使他疯狂。

等到周老爷子说完,苏公承对周老爷子说道:“爷爷,我要下山,去查清当年的事情真相,亲手杀了凶手为父亲母亲、为桃花源一百零二口人报仇。”

周老爷子却说道:“公承,爷爷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但爷爷也不会阻止你去报仇,可是你要答应爷爷一件事?”

苏公承一口应承下来,道:“爷爷,只要您不阻止我报仇,什么事我都答应您。”

周老爷子说道:“爷爷希望你不要现在就下山去,你心性不稳,现在下山去,只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使你看不清前行的路。”

这是怎么多年来周老爷子第一次对苏公承提出批评,而且还是当面批评,苏公承不竟有些愣神。

周老爷子见苏公承不在那么冲动,又说道:“这个凶手隐藏得极深,这么多年来爷爷除了照料你之外,其实一直在暗中全力调查此事,可是竟然毫无线索,当年之事根本无人知晓,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公承恨恨的说道:“那么爷爷,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周老爷子鼓励道:“只要他做了,就一定能查出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听到爷爷的鼓励,苏公承使劲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听爷爷的。”

说完这件事,苏公承又问:“爷爷,那西疆一事,您有何打算啊?”

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哎”,说道:“爷爷一时也没有头绪,等爷爷理清眉目了,在来谈这件事情吧。”

见爷爷如此一说,苏公承也好做罢。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苏公承读书习武就更用功了,以前他还有些贪玩,现在是除了挑水劈柴、洗衣做饭之外,他全部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习武之上,正所谓夜里挑灯看书,昼行道场练拳。

同时饭量也是大增,弄得周老爷子也不得不多养一些鹅了,笑骂他是一个无敌洞。

就这样,慢慢的又过了五年,到了天启三十年。

苏公承已经长大了,也成熟了,这么些年他看了很多书,尤其是历史一类的,他看着一个王朝的出现,发展,兴盛,衰落,灭亡。更加坚定了当年的理想:为了百姓苍生幸福安康而奋斗!同时也将血海深仇埋藏于心底,他相信,他一定能查出当年制造了桃花源血案的凶手,不管他在哪,他隐藏得有多深,他如今是死是活,他一定会找到他,这是他的誓言,也是他的自信。

周老爷子已经很少在教他什么了,更多的时候,周老爷子只是静静的站在悬崖之颠,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想着往事。

当一个老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那么他真的就是老了。

一日,苏公承正在打拳,突然听到周老爷子叫他过去,他走到院中,来到了石凳旁,周老爷子坐在石凳上,正静静的品着茶。

见他过来,周老爷子第一句话就让苏公承大惊失色,周老爷子说:“公承,我的大限之期到了,以后怕是不能在陪伴在你身旁了。”

苏公承正要说话,周老爷子制止了他:“你听我说,我去世后,你将我就埋在这悬崖边上,这地方我喜欢,放眼往去,天下尽在眼中,这里能看到桃花源,能看到你。”

苏公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像个孩子。

周老爷子却一点也不悲伤,当生死来临之际,显示很淡然超脱,他呵呵一笑,说道:“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没什么可害怕的,我最后要你牢记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可记牢??”

周老爷子说到最后一句,眼睛金光一闪,苏公承直视着周老爷子的眼睛,坦坦荡荡,说道:“爷爷,我记住了。”

周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金光渐渐散去,瞳孔慢慢放大,直至某一刻,忽然闭上了眼帘。

一代高人,就此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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