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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晴郡主来了

南书斋是南宫中专供皇子和公主读书的地方。林蓁蓁的五位姐姐,有两位已经嫁做人妇,另外三位跟她一样,皆不喜读书,但整日工于女工细活。三位姐姐还时常教导她要多在这些事情上留心,不要整天舞刀弄剑,跟个男人似的。故此,南书斋一向只有林陆离莅临,清净又幽僻,如果林蓁蓁找不到他时,来这里一定是对的了。

然而今日却和往日大不相同。她的步子还未靠近南书斋,鼻子就已经嗅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如玉拉了拉她的衣袖,细语道:“公主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风口里,小心着凉。”蓁蓁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如玉一边说,一边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鼓励她赶紧进去。她只好加快步子,往南书斋门口靠近。

一推开门,一抹淡蓝色就闪入林蓁蓁眼睛里,她暗自想到: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林陆离见她来了,疾步走上前道:“难得妹妹今日起得这么早,快来见过晚晴郡主。”蓁蓁在陆离的牵引下,被带到晚晴面前。只见她一身蓝纱裙,合中身材,温柔娴静,气质不凡,尤其是那一双弯月般的眼眸,闪闪动人。蓁蓁自惭形愧道:“这就是晚晴郡主啊,果然名不虚传。”晚晴款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细语道:“公主叫我姐姐吧,我比你们都大一些。以后,就由我来给你陪读,如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多指教。”蓁蓁见她说话不卑不亢,态度可亲可人,不觉放下介怀,笑道:“那就有劳晚晴姐姐了。”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林陆离,他见她们相处和睦,会心一笑。

“晚晴姐姐,今天我们读什么书?”林蓁蓁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林陆离用手指戳了戳她额头,笑道“你呀,就从《诗经》开始读。这是哥哥读的第一本书,等你读熟了这本,再让晚晴姐姐教你其它的。”晚晴见此一幕后,在这一旁怔怔不语,或许她还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兄妹,亦或许她另有心思。蓁蓁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晚晴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哥哥说今天我们读《诗经》,姐姐读过这本书没有?我却未曾读过,不知道是一本怎样的书。”晚晴这才点点头,答道:“读过,不过我读的书也不多,我们一起重新读吧。”说着,两人便坐到一旁,开始沉吟细读。

林陆离在书斋里转了一圈,见一切安定下来,才对晚晴道:“妹妹就交给你了。以后每日此时,你就在这里陪她读书就好。她性子顽劣,静不下来,还望晚晴姐姐悉心教导,如果有冒犯之处,也请姐姐多见谅。父皇还交待了一些事情,我现在要去处理,你们在这里好好读书。我先告辞了。”说罢,便出去了。林蓁蓁一见哥哥走了就嘟囔起来,书也不看了,说什么“坏哥哥,把我骗到这里,自己却跑了”。晚晴笑而不语,只凝神望着陆离远去的背影。

“公主有如此尽心尽责的哥哥,真是天大的福气。”晚晴忽然感叹了一句,林蓁蓁赞同她这句话,也不由地赞叹道:“说起我这位哥哥,除了做事死板了点,其它真的无可挑剔。这么多兄弟姐妹,我和陆离哥哥最亲。”晚晴接着又道:“哦……是么,公主真好福气。姐姐虽也有一位哥哥,但断不会对妹妹如此温柔体贴。何况我们又是同父异母,终究隔了一层。不如你们亲密无间。”她见晚晴眼里闪着泪圈,便安慰道:“话虽如此,现在你也认识我的陆离哥哥了,咱们三人又一处读书,形同亲姐妹了。哥哥待人向来温顺谦恭,姐姐在这里也不会受委屈的。”晚晴听罢点了点头。

“好了。闲话就说到了这里,我给你讲讲《诗经》吧。这部诗歌总集收录了周朝各地的民间歌谣、正声雅乐以及朝廷和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曲。《关雎》是我最喜欢的一首,今天就从这里开始吧。”林蓁蓁听着晚晴侃侃而谈,一时也来了兴致,拿起书卷跟着晚晴默默吟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林蓁蓁对《关雎》的整体意思不是完全理解,遂问道:“晚晴姐姐就是那窈窕淑女,对不对?”晚晴听了,羞红了脸,柔声道:“不止是我,我们女儿家都是。不过我喜欢的是最后一句,‘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此生我只愿嫁得一如意郎君,和他一起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蓁蓁不解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见我大姐姐、二姐姐出阁之后,都欢悦的很。两位驸马爷也都把她们捧在手心里。”晚晴笑道:“也不尽然。向来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大公主和二公主嫁得好,全在南帝和南后的小心谨慎上。如果,万一哪家的父母一时蒙了心,一不小心就会将清白女儿推进火坑,万劫不复。所以说《关雎》可能就只是古人的理想罢了,如今却变成了我遥不可及的理想了。”“姐姐也忒悲观了。天下的父母心疼儿女还来不及呢,怎么个个如狼似虎,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即便是遇上了无知的父母,她或出家做了尼姑,了却凡尘往事,也是一种选择。再不然,还有一死。不过,晚晴姐姐,你的父亲是当朝的宰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还怕无法给你择得佳偶么?所以,姐姐不必太担心。而且,我觉得啊,女儿不一定要背上出阁、生子、红颜迟暮的重负,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关键是过得开心就好。”蓁蓁一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她不知道她的话给了大她三岁的晚晴多大的震惊,也不知道这一时的口不择言渲染了她以后多么不尽意的一生。

“虽然姐姐不太理解你说的话,但还是支持你。不过,姐姐问你,如果要你选择,你希望和什么样的人过完一生?”晚晴问。蓁蓁不假思索地说道:“像陆离哥哥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看来啊,六皇子真的对你这个妹妹很上心。但是六皇子只有一个,如果再找不到这样的人呢?”晚晴的这个问题倒把蓁蓁问倒了。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还来不及去想。十二年的时光太匆忙,她只顾着长大,就空填了岁月。

“既然世上只有一个,为什么还要再找?静静地陪伴不就行了么。”那是蓁蓁给晚晴的答案。为什么世间要有生离和死别?人与人静静地陪伴不好么,为什么选择离开,离开之后又要挖空心思地寻找?这也是她给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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