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进入七月的尾巴,蓁蓁的腿伤痊愈了。她在北翕宫静养了近一个月,开始慢慢融入这里的生活。夜翕偶尔还是喜欢发发脾气,但她不曾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他们吵归吵,因为某些原因,最后总会握手言和。
这日却收到北宫太子送来的请柬,原来明日乃其寿辰,想请各位皇子及其家眷去东宫小聚,夜翕也收到了。不过蓁蓁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情愿去的样子。他当时正在书桌前翻阅旧籍,东宫的太监翔子一说明来意,夜翕便拉下脸,默不作声地接了请柬,人走了还对着它发呆。
蓁蓁素来不喜群聚,她心里是不情愿去的,所以也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在那里吃糕点。自从她身体痊愈后,胃口大增,看见什么都想吃。北城的食物和南城大不相同,大都是一些粗粮。今日,夜翕不知从哪里弄了些红枣糕来,馋得她连吃了四五个。
“别吃了,也不怕发胖。”夜翕突然说道,看了看请柬,又说:“明日去东宫给太子庆寿,你好好准备一下。”蓁蓁便说:“我不想去。”夜翕斜乜了她一眼,又道:“不想去也得去。我只劝你,明日少说话,别闯祸,跟着我就是了,不过应付一下。”蓁蓁顺手又拿起一个红枣糕,说道:“要去你去,我跟太子又不熟。”
夜翕无法,便推椅过来,一把夺走桌上的糕点,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听我的话?难道一定要这样吗?我说东,你偏要往西。”蓁蓁见他又动气了,只好说去可以,那就去一会便回。夜翕像个孩子似的,这才换了脸色,满意地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是应个礼数,我们去去便回。”说完,脸又沉下去了。蓁蓁“嗯嗯”了几声,他也没反应。
第二天傍晚,夜翕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但他早已替蓁蓁准备了一套白色的拽地长裙。她很少穿白色,衣橱里皆是深色系衣裳。也许是久待宫中,少见太阳的缘故,如今穿白色,竟也不突兀,反而衬得人气色更好。如花如玉在一旁直夸夜翕的眼光好,蓁蓁瞪了一眼,俩人也就哑口了。
原来过了石港,再往东便是东宫了,离北翕宫倒是不远。蓁蓁和夜翕到的时候,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众人见夜翕来了,纷纷过来问候。看样子,好和睦的样子。夜翕便向蓁蓁介绍各位皇子: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那个是太子夜华;二皇子夜英,不善辞令,只冲她微微一笑;三皇子夜清是个话唠,不过相貌倒是平平;五皇子夜参,一身白衣,便是那日请安见到的人,光风霁月的模样,让人一下就记住了,以及几位在一旁嬉闹的小皇子和公主,不肯过来见人。然而跟眼前这些皇子比起来,夜翕似乎也不算逊色,除了他的腿行动不便外,上天似乎也很垂怜他,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花如雪今日一袭红衣,喜气十足,见他们都来了,慌忙倒茶,又亲自过来,递了一杯给夜翕,并不理蓁蓁。夜翕只面无表情地接了,便拉了她往一旁去了。她见花如雪一脸尴尬,自己也尴尬地躲到夜翕后面。
宴席上,大家听乐赏舞,兄弟姐妹其乐融融,令蓁蓁想起南宫的日子。夜翕见她一脸愁容,便劝慰道:“再过一会,我们便回去。”蓁蓁听了,只笑了笑,说道:“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回来。”说完,趁着众人敬酒混乱之际,便出了闹腾的宴席。夜翕还没来得及拦住,人就不见了。
虽是深夜,但东宫灯火通明,倒是处处澄亮一片。她在东宫转了转,又见西边拐角处有秋千,便直走过去,坐了上去,想着:与其看别人欢笑,不如独自静一静,免得因自己触景伤情,坏了别人的兴致。转眼来北城近两个月,这里的生活虽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但毕竟不是自己想要的,因此她心中一直闷闷的。
正想着,她却听到远处一旁假山底下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蓁蓁借着亮光,慢慢挪步过去,却看见熟悉的轮椅一角露在草坪上。不会是夜翕吧?她准备再靠近一些,又仿若听见花如雪的嘤嘤啜泣声,她定睛一看,便看见花如雪俯在夜翕的腿上哭泣,黑暗中俩人似乎纠缠成一团,看的不太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蓁蓁准备上前一探究竟,却看见太子气喘吁吁地从拐角处过来。她想,这下不好了,如果夜翕和花如雪被太子看到了,可就完了,她虽不介意,但别人未必就不介意啊。想着,她便远远地叫住太子,道了一声太子殿下,夜华才停下脚步,眯着眼大声问道:“那边是何人?”
听到夜华的声音,花如雪的哭声顿时止住了。蓁蓁离了这边,大步往太子那边走去。夜华这才看清她,憨笑道:“原来是四妹,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如雪,但看着又些不像,一时没认出来,切莫介意。”蓁蓁腼腆一笑,夜华便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晚宴太乏味了?”她提高嗓门,说道:“我原是要在北城桥等夜翕的,结果在你这宫里迷了路,夜黑又慌了手脚,一时找不到路。”夜华听后,只笑道:“你走错了,不是这条路,是那条,我带你去吧。”夜华说完,便在前面引路,蓁蓁尾随其后。她见太子如此憨厚老实,又生了恻隐之心,便问道:“今日是太子的寿诞,你怎么丢下众宾客跑出来了?”夜华笑道:“我喝酒喝到一半,不见了如雪,便出来找她。我想她定是怪我,如此贪杯,没好照顾她,宫女们说她往这边来了。你可曾见着她了?”蓁蓁忙道:“没有,没有,那里黑黢黢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是太子妃好福气,得太子殿下如此宠爱,真是羡煞旁人。”夜华憨笑了几声,忙道:“四弟才是好福气,得妻如此,一生无悔矣。我看四弟结识了四妹以后,真是性情大变。还记得两年前,他因为从马上摔下来,右腿受伤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自此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宫里,很少出来和我们相聚。我们兄弟几个人从小玩到大,见他这样,也都很担心。这不,趁着晚宴,邀你们过来一聚,我原以为他又要失约,只是今日还是头一遭,没想到他还是来了。真是意外之喜。”蓁蓁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谬赞了。我和夜翕……”还没说完,夜翕忽然从前面冒出来,呵斥道:“你到底疯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