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并没有立即得到色眼男的信任,不过总算起了点作用,他真的放松了自己的左手,带着点玩味的看了看云菲,然后转眼向不远处的芳姐“哦”了一声。算是对我说“很有钱”的疑问。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芳姐也没有回应他的任何暗示。
这短短的片刻里,我一直在想的是,我要怎么做,才能破解眼前的困境。
色眼男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重复的问了我一句:“你家里很有钱?”
我深知自己的长处之所在,如果说我有可能让云菲脱困的话,那唯有利用这恰似凡人的卑微身份。我见色眼男对我并没有多少戒备,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低着腰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一边向他靠近,一边嘴里继续胡言乱语地说着:“是的是的,我家里很有钱的,你问队长,我家里很有钱的,你放开她,放开她就行了。”
色眼男毕竟经验老到,并没有轻信我的话,眨了眨眼睛之后,又怀疑的问我:“你这么紧张她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根本不需要思索,脱口而出的回答他:“她是我老婆,是我的老婆。”借着这点机会,我继续向着色眼男靠近。
色眼男可能拥有观察元灵斗气的秘术,似乎已经认定了我凡人的身份,对我的小动作,一点也不在意。看了看我后又看了看云菲,玩味的笑起来:“修士,凡人?”然后却好像明白了一样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你家里还真有钱呀。”
我点着头应着他,继续忽悠他:“是的,是的,大人,你放开她放开她,我让家里给钱。”
色眼男点了点头,也没有祭放什么法术,真的将云菲松开了,见云菲转腰看向我。他还打趣一般的问她:“小妞,要不要我帮你把这个窝囊废干掉呀?”
我没等云菲答话,立即装作害怕的样子看向云菲,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云菲刚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尤自惊魂未定,即没有回答色眼男的话,也没有对我说什么。不过,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关注到我的身上,对我的小动作也渐渐看明白了,眼睛很细微的眯了一下。显然,她觉察到了我的意图。
我怕她因为担心我,而节外生枝,也急忙冲她眨了眨眼睛,嘴里却假意害怕地继续喊着:“老婆,不要啊。”
色眼男对我的靠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好戏一般的瞧着我拙劣的表演。仿佛我和云菲之间,真的只是利益买卖的夫妻关系。看这情形,如果云菲开口要色眼男“除掉”我这个“买”她的丈夫,色眼男说不定还很乐意帮忙。
这番做作,终于让我走到了云菲跟前,云菲只是隐约知道我的意思,一时间还没明白我想怎样做。
我怕夜长梦多,假借着去摸云菲的手,却动作飞快的向后退出,从色眼男的角度看过来,就好像我被云菲她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身后退去。为了麻痹他,我嘴里配合地喊着:“老婆,别打我,别打我呀。”
非常幸运,刚才色眼男虽然将云菲放开,却并没有退出很远,我这样退了几步之后,已经到了色眼男的身后了。色眼男没觉查到半点危险,在那里对着云菲“哈哈”的笑着,云菲还是很急智的,配合着他的得意,骂了句:“废物。”
是的,就是这一刻了,不成功则成仁,对我来说,仙级境,在此之前是多么的遥远,那意味着高高在上也意味着逍遥自在。
我曾经幻想过我五十岁的时候到达仙级境,然后携手道侣,九天遨游。可是眼下,我竞然要挑战仙级境了。
看准色眼男的后背,我突然发力,向着他全速扑了上去。双手更是像疯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量握紧拳头对着他的两只耳朵猛击。
在我的想像中,这里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只要击中,他必然头晕眼花,就算道术超绝,也难以集中精力祭放法术了。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十分残酷。
我感觉我的拳头像是被一层软棉棉的空气所阻隔,动作无法控制的慢了下来,最后双拳落在他耳朵上的时候,居然像是在温柔的抚摸,连声音都只是轻轻地“卟”的响了一下。
什么鬼?完全没有一点用处?我,失败了?
是的,护体元灵。这是师级境就开始有了的护体术,到了仙级境,自然更加坚韧更加厉害。我居然妄想凭借肉体凡胎的物理力量,来击杀一个仙级境的修士,不知是说我傻了还是说我疯了。
那一瞬我突然觉得时间非常漫长,我甚至都能想象他在那里鄙夷的微笑。然后看着他连转身都不屑的用背部向着身后撞来,仿佛想要仅凭护体元灵就将我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凡人震死当场。
不记得听谁说过了,太得意就会死。我看着他向后退来,然后将自己的身躯送到我的怀里。我的双手,随着身体被撞击,很自然的一环,将他连人带手都抱进了怀中。
是的,相比我一米八四、五的个子,他瘦的像只小鸡,尽管他有护体元灵,软绵绵地有点不好受力。但是这样一抱,可不比拳击的力量,如果说我拳击是三千斤的力量,这样一抱,至少有六千斤。然后我感觉我的气脉旋转得越来越快,我也抱得越来越紧,透过了那一层软绵绵的护体元灵,终于死死地将他箍紧在我的胸前。
云菲是最急智的人,见我将色眼男抱住,法杖一扬,一个冰箭术就冲了过来。可惜色眼男的护体元灵仍在,冰箭没有冲到他的身边就自动消散了。
这时他带来的两个人也回过味来了,加快速度向我们冲过来。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境界,这时我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了。只是紧紧的抱着色眼男,越勒越紧,我也感觉,随着我气脉流转,他的护体元灵虽然仍在和我对抗,却已经挣扎不开了。
身后传来战斗声。色眼男带来的两个人,明显没有他自己那么厉害,给郑长凯和两个剑士回转身冲上去缠住了。
人就是这样,没有人带头的时候,谁都不敢反抗,一旦真正战斗起来,是否胜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绝不能给对手以机会。
芳姐见我纠缠色眼男成功,也立即高喝一声:“反击。”她刚才受了伤,却仍然强撑着挣开丹丹和心敏的扶持,直接坐倒在地上,捡起那根法杖,右手一挥,立刻祭出一个水云术攻了过去。她看出色眼男带来的两个人是高级剑士,正好可以用水云术卷住他们的腿。
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色眼男带来的两个剑士虽然比郑长凯他们的境界高一点,可是后面有这么多远程的法修士,只不到两分钟,那两个人就顶不住了,转身想逃。
他们溃败,更给了芳姐的机会,被她祭放的水云缠住,反而摔倒在地,丹丹和另一个土系法修士祭出的巨石跟了上来,砸个正着,头破血流之际,给三个剑士一剑一个刺了个透心凉。
我身前的色眼男,眼见战局不利,又挣脱不开,居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天空中马上出现一片红云,云菲急着“啊”的喊了一句,我下意识的用前额对着他的后脑就是一撞,红云就又消散了一点。
云菲急忙对着我喊:“不要让他祭放法术。”
可是我突破不开他头上的护体术,撞的办法根本不管用。急切间,我也顾不得了,头一歪,一口咬向了他的脖子。
护体元灵再怎么厉害,又怎能抵挡住我力达万钧的牙齿。只一会儿,色眼男“啊”的一声惨叫,再也来不及祭放法术,速度飞快的拖着我向后跑去,开始逃命。
仙级境毕竟是仙级境,我也不知道仙级境的步进速度是多少,反正只感觉速度像飞一样,眼前的景色向着身后闪电般逸去。一开始还能听到云菲她们的呼喊声,渐渐地却再无声息。
我知道色眼男的厉害,绝不敢放开他,双手更用力地勒紧了他,牙齿也一刻不停的继续嘶咬着。为了让他流血更多,我不断的更换着撕咬的位置,左边咬完咬右边,他不停的惨叫,血也越流越多,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无力的栽倒在地。
我怕他耍诈,不敢放开双手,继续用力勒紧他,突然听到一阵牙楚的“咯咯”声,原来他一直维系着的护体元灵消失了。没有了护体术,他的骨头像爆糖一样的给我勒碎了。色眼男全身颤抖的挣扎了两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实际上,他因为流血过多,已经差不多就要挂掉了。
火系法术攻击力强,但却不像冰系那样可以止血。没有人能够是十全十美的,即便是仙级境,找到了弱点,一样死在了我这个“凡人”的手上。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杀掉了一个罪恶的法仙。我也是不幸的,因为我迷失在了这万里无人的格鲁荒漠。
色眼男拖着我跑了多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是十几个小时。可是以修士的步进,哪怕他每小时只能跑六十公里,也已经将我带离了一千多公里。仙级境的速度,绝不可能是六十公里这么简单。
我再也找不回来时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向着北走。因为我知道格鲁沙漠在清河城的南方。我相信,只要坚持,总有一天我会走回人类生活的故地。
可惜,我想得太简单了。
荒漠里是少有人烟,但是,却有沙虫。这里,是沙虫的天下。
我在往回走的第四个小时左右,就倒霉的碰到了灵兽境异虫,也就是大家都喊灵虫的家伙。
异兽的修为境界,到了灵兽境就开始分层次了,当然,是我们人类给它们划分的。也是初级、中级、高级,最后还有一个模糊的顶级。
在芳姐的队伍里,着实没觉得灵兽境异虫有什么厉害的。可是等我自己独自对上它,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等同于人类法师、剑师的灵虫,有多么的厉害。
我碰到的灵虫,大约七米长,一节一节圆圆的身躯,灰色的背壳,十几条腿,牙齿像刀一样,长着六只古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我,绝对比地下河中的那条清河鲤难缠多了。
它能使用两个法术,一个是像火球术一样的火球,只是这个火球的直径有点大,差不多七、八米。好吧,这其实可以叫火海术了。它还有另一个法术,绿液,如果这个法术叫这个名字的话。反正我亲眼看见它一口绿液吐出来,地上的沙都化成了流汁。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大大小小,和它一般模样的知心境异虫。
闭目等死,开玩笑,那不是我的风格。我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跑得过一只灵虫。这个境界的异虫,通常速度都要比人类还要快一点,而人类的法师和剑师,体质最弱的初级法师,步进的速度都是七、八十公里了。
和兽类一样,沙虫也是从高阶往低阶的统治方式,这种森严的上下制度,决定了它们的战斗方式是非常不灵活的。人类战斗,不可能先来个学徒,打不过你,再上个剑士或者法修。还不行,那就上剑师或者法师,打没了?那上个剑仙或者法仙。如果人类的指挥者都这样指挥战斗,他的对手可能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是对于兽类、沙虫来说,在灵智没有和人类持平之前,却真的就是这样指挥战斗的。
我虽然被这一大家子围住了,但是顶在最前面和我交火的,居然都是我不怎么害怕的知心境。这是不是有点给我练手的意思呢?
气脉的修行,似乎是一个适应极限能力的过程。比如说我经常被知心境的清河鲤揍,揍着捧着清河鲤就打不过我了。同样的,那两条云蛇天天用闪电电我,电着电着,它们都成了我的宠物。
我坚信对于这些虫子,我也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似乎就是我的修行之路,一种有别于他人的,全新的,充满艰辛和险阻的修行之路。
这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沙虫,天赋法术就是那个恶心的绿液。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绿液沙虫。
额,我没觉得给虫子取个更好听的名字有什么意义。
知心境的绿液沙虫对我祭放天赋法术,绿液的直径大致在三、四十厘米的样子,比较好躲避,而且即使被绿液吐在我的身上,也只是对肌肤轻微的腐浊,随着我的气脉循环,很快就会蒸腾成一层绿色的雾霾,消散在灵气中。
我已经有经验了,只要我的气脉适应过来,就再也不会害怕这种绿液了,甚至这些由元灵或者异灵构成的法术,还会成为我体内气脉的食物。
人生充满了奇遇,处处都有惊喜。是的,当我和这一大家子绿液沙虫纠缠了差不多一个炎昼,也就是五天之后,我悲催的发现,又有一只灵虫盯上了我。虽然只是多了一只,却给我增加了无穷大的压力,将我向着沙漠越逼越近,渐渐中,都快要跑出这片荒漠了。
等到这个炎夜过后,也就是又一个五天之后,我的身后,热热闹闹的跟着一大群沙虫,前面是知心境的,后面是灵兽境的,可喜感了。难道这些沙虫都没有一点领地意识的吗?
无所谓了,就让我在这儿修行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不突破它们的包围圈,我也回不到人类世界。唯一有点艰难的是,这种不眠不休的战斗,不知道我能够坚持多久,我是否会有那么一天,再也不用害怕灵兽境的沙虫呢?
一个月之后,我依然在转着圈子和这群沙虫们纠缠。知心境的沙虫,早就被我杀得差不多了,压力却反而越来越大,追着我的灵虫越来越多,已经增加到三、四十只了。我感觉我支持不了多久了,真的,这一次也许逃不过了。在持续了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战斗之后,我有一种气尽力竭的感觉,失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自从遇到云菲、丹丹还有心敏之后,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袁子城,一个东洲西部边城的低阶修士,开始走大运了。是的,三年来我一直认为,那一个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光里,我能够亲历兵道的坍塌,能够得以和三个女孩子相聚,能够共同经历艰难险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我想我的运气仍在继续。
就在我以为我最多还能坚持上一、两天时间的时候,我听见了远处沙漠中传来一个令人恐怖的“叽叽”声,听起来不大,其实却传得很远,让人不寒而栗,牙齿发楚。那一瞬间,即使我看不到是它在哪里,它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一点怀疑,它是一个无比恐怖的家伙,比我这几年来面对的任何修士和异兽都要恐怖。那绝对是一只更为高阶的仙兽境沙虫,甚至有可能更高,我无法确定。
这个“叽叽”的声音似乎在催促食物,又或者是某种号召。声音连续两遍之后,那些原本纠缠着我不放的沙虫们一下子变得战战兢兢,动作迟缓。让我在缝隙间,终于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我为自己取了个外号,地洞专家。因为我发现,在荒漠里掏地洞,比在东洲边城那里轻松多了。仅凭双手,挖呀挖的,就可以很轻松地将自己掩埋起来。这一望无际的荒野,又是无月的炎夜,我不躲不行。高阶异兽都有智慧,我不相信追着我的沙虫们,会好心的向它们上级隐瞒我的消息。
这里已经到了荒漠边缘,再过去几十里,就是一望无际的格鲁大沙漠,地理书的描述是横向约五十多万公里,纵向未知,是的,未知。沙漠那边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地理书到此为止。没有人再往前去探索去记录,飞行兽是有可能在空中穿越茫茫沙漠。但请注意,只是有可能,沙虫有无数的种类,绝不会少了带翅膀的。谁也不知道再过去的沙漠里面,到底生活着多少沙虫,几百亿,几千亿,还是几万亿?都是个未知数。
我在地底中绕了几圈,发现了一些草根,也发现了一些虫洞。显然即使是在地下,也不一定就会安全。只是相对于地面好一点而已。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吃下些草根补充了一点营养,全身疲惫起来,我循环着气脉,关闭了灵气,陷入到睡梦中。
我在水中,大致可以坚持十几个小时不需要灵气循环。延伸到地底,时间可以更长一点。这种能力,已经超越神级境的大能修士了。而且神级境的大能修士,还通常只有水系和土系的才可以。也就是水系的神级境大能修士可以在水中呆上七、八个小时,土系的神级境大能修士可以在土中呆上七、八个小时。只是单纯闭气,神级境和师级境没什么区别,最多两、三个小时而已。
而我却两者通用。或者说,其实只要我有气脉循环,就可以脱离灵气环境生存十几个小时。
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过十二功了,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停下过十二功了。和一大堆灵虫心虫战斗,绵绵不休,十二功似停非停,似练非练。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我有时候觉得,甚至在我睡觉的时候,也在自动的修习着十二功。
那几个符文,已经深深嵌入我的脑海里,无时不刻的在往身上的十二个穴位压缩着。
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特别的舒适,地洞中原本没有光线,在我眼中却似乎明亮,我甚至还能看到我身旁不远处的一条草根。
可是当我想要仔细体悟这种感觉时,一切都又消失了,重新退回到浓浓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