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希望与孤独并列
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现象。比如小孩子不会害怕生死的恐惧,提及死亡他们只会好奇与疑惑,甚至平静对待,但是他们却对不能吃到零食的威胁话语而感到愤怒与委屈,甚至害怕;而当小孩长大成人,他们对于吃食的敏感会慢慢降低,但对于生死的恐惧会不断放大。
这些是受到认知的局限,认知改变了,很多东西在我们的心中也随之改变。
卢达强压下心中翻腾的焦躁,深呼吸十几口气后他才感觉好了一些。可一想到夜幕就要到了,他的焦躁又像沸水一样翻腾起来。
他不时四处张望,森林还是那样静寂,但常识告诉他这是一只沉默的巨兽,恐惧如墨汁将水变黑。
就这样,时间过了好一会儿。
“好了!好了!我说。”
就在这时,卢达自言自语抱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用因为紧张而变得嘶哑的声音安抚着自己,“人总不能被尿憋死,问题总得解决不是。兄弟,别急躁嘛!说不定救援队已经在路上了,着啥急啊?我们吃点好吃的,想想明天躺在医院里享受的场景,多么愉快的旅行!”
随着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响起,他总算平静不少,至少能思考一些问题。感受着自己心跳渐缓,卢达就近找了个地方,检查了周围没什么东西后坐了下来。这里是原始森林,虽然是边缘地区,但也容不得他不小心,大型生物或许没有,但是小型的毒虫说不定就在脚下。
卢达是大三生命科学系的学生,眼看大三过了一半,可他的论文还没有着落,于是请求系里的一位教授带他。
所以寒假之后,卢达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教授去了一处国内的原始森林采集数据样本,与其同去的还有教授的三个研究生,两女一男,一行五人。
原本这只是普通的科研,可大约在三小时前出现了意外。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因为一种非常奇特的物种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教授看见那个物种非常兴奋,带着四人就去追赶,结果到了大学就不锻炼的卢达掉队了,然后身为路痴的他理所当然的迷路了。
因为地带偏远,手机没有信号,更加让人恐惧的是野外专用装备“GPS定位仪”也没拿到一台,这就让他有些恼火了。他现在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因为追赶动物时路线混乱,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那边才能走出去。
掉队后的卢达凭着个人感觉和教授四人沿途留下的痕迹追赶着,等他察觉到周围不断出现粗大高耸的古木后他才猛然惊醒自己迷路了,原来自己在森林里不停的转着大圈。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恐慌萌动,无助后的恐惧在心中不停的蔓延,如此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如今他已是迷路,天色也是傍晚,他只将事情梳理了下,便又开始焦躁起来,看着天色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索性就想找个地方座下休息。
卢达的想法倒非常简单,他想如今的自己非常焦躁恐惧,是因为心理上无法接受这件事,那么等到明天肯定会好很多,至少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计划一下怎么走出森林,至少不能漫无目的。
卢达吃了些压缩饼干喝了水,休息了估摸半个小时后,天也黑尽。出于对森林地上的恐惧,于是他拿着手电,找了一颗枝丫较低的粗大古木,然后艰难地爬了上去,最后很不熟练的将睡袋固定在树上。
像爬树这种事,他已经十多年没干过了,而固定睡袋也只是在来原始森林前粗略学过,不算熟练,所以这两件简单的事情他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才疲惫地钻进睡袋。
这一天被卢达定为自己最没用的一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的一天,是无助的一天。
这晚,卢达在无法入睡后也没有勉强自己。他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冬天蛇都冬眠了,不过会不会有那么一条没有冬眠,又恰好在自己身边……】
在这么想后,卢达小心的在登山背包里拿出装样本的布袋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也有些抱怨起教授来,无意识的列举着教授等人的不是。
【你不是做植物的吗?那个是动物好不好,拍个照不就好了,追个毛线啊……话说你GPS就不能给我留一台啊,三台GPS啊……拜托!学姐!我俩一组的好不?你跑那么快干嘛……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大的原始森林搜救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浪费多少公共资源,多少人不能夜晚陪在亲人身边,又有多少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教授,术教授!向导啊!就算没有也应该找一个当地人来啊,森林又不是你家,不会因为你多来了几次就对你开恩……】
其实卢达本身也明白他有些地方毫无道理。事实上,事先术教授提醒过他这次可能发生的危险,其中就有森林迷路这一条,也让他尽量不来,等采集了样本到实验室做实验就行。可卢达偏偏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硬是央求来了。之后教授也考虑到卢达的身体情况,所以他的行李只比学姐多一点,其它的行李被教授和另一位张学长负担了,总的来说教授其实并不亏欠自己什么,是自己非要来这里,还有就是自己身体实在太差。
这漫长的夜就在似有似无的睡意中结束,卢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
一觉醒来,树林枝叶空隙里照射下来的光斑正打到他脸上,阳光是那样的刺目,轻微热度是那样的温暖。
他醒来前的迷糊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的营地,就该马上回家了,因为昨天是在森林采集数据的最后一天。
然而树林上方刺眼的阳光却让他猛然惊醒,昨天的经历并不是一场梦,不过昨天安抚的想法还是让他有些宽慰。
第二天,卢达的承受能力比第一天好了太多,收起了睡袋,简单的吃喝了些东西后,他便认真开始思索如何走出去。
趁着自己还在树上,他看了时间后,观察了太阳的位子,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以此来判断出去的方向。他记得自己一行人是从西边进来的,虽然当时并没有多么注意,但依稀间还是能记得,至少现在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记忆,否则他将完全迷失,甚至会迷茫自己该怎样面对这样糟糕的情况。
确定了方位后,卢达拿出记录数据的纸和笔,记录了他手上的东西,他怕一时马虎忽略掉什么,也怕自己不能物尽其用白白受苦。
一部新买的安卓手机,一个手电,捕捉样本的网和十几个布袋,两个打火机,一本紧急自救手册,一个登山背包,两支中性笔,两支铅笔,一本常用的植物志,两个大大的记录本,三十四个野生麦子样本(是整个植株,加上根部的土壤),一把小铲子(挖土用的),十五袋压缩饼干,十二瓶矿泉水(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其中有一半是和他同一组的学姐的,卢达当时看她瘦弱于是主动承担了),一个睡袋,两个急救包,绳索两串(一串有十米长,这是卢达和教授一起去买的,当时买了十串,一人两串,以备不时之需),一叠记录用纸,一个炒菜的锅,若干调料,一个睡袋。
卢达看着这些东西暗暗叹了口气,这也算快结束了,所剩的食物之类的东西并不多。
卢达想着,他又有些担心教授等人起来,倘若他们也迷路了,那不是还要多负担一个人的水和食物吗?也不对,学长是拿了米的,还有一口煮饭用的锅,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卢达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才是这群人中经验值最低的,无论是野外实践还是学识。自己都管不过来还担心别人,真是同情心泛滥。
卢达想着,首先要将野麦扔掉。说是野麦,其实都是教授严格筛选出来的,长了种子的每一粒都很饱满,几乎和家种的差不多,卢达携带了三分之一的份额,其它的三分之二都被教授和学长带着。想着卢达又有些迟疑,倘若找到了教授……最终卢达还是决定将种子留下。
这样想着,卢达忽然愣住了,麦子可能在冬天长出来吗?他可是记得学长当时对他说的话,教授这次的研究方向是松树。回想起来,这次野外研究可真是怪异,术教授一开始就没有找什么松树而是直奔森林的某个边沿,连向导都没请,野麦需要用捕捉动物的网吗?
“教授肯定隐瞒了什么……”卢达低语了一句,一想到此他忽然又联想到关于教授的一些传言,教授这样一个实践派的人,年龄都快五十了,居然一样拿得出手的学术论文都没有……
“教授,学术论文有那么重要吗?就凭你发表一次在这冬天找到了野麦也可以露一下脸吧!”
想到这,卢达就没有再想多想什么了,开始思索怎么离开这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远,在计划出合理食用压缩饼干后,也打算按照常用植物志上的介绍在路途上注意一些食物。
他本想扔掉纸,不过后来想到一叠A4其实也没有多少,这纸在森林中也很显眼,可以作为沿途留下的记号用,在用铅笔写上求救信号,如果有人看到了至少还可以缩小搜救范围找到他。
最后卢达也只扔掉了野麦的植株部分,但就是这样,他的负重也减轻了许多,开始了他探索出路的旅途。
对卢达而言,这旅途就像面对未知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是否还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他一定要出去。
新的夜晚降临,但今天一无所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