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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逢

雪魄来到前殿,这本是一处香火不太旺盛的庙宇,据说里面供奉着天上的月老,专管人间男女姻缘之事。雪魄抬头一看,高高在上的法像慈眉善目,望之可亲,若再放一个婴儿在他手上,活脱脱就是一个送子观音的形象。雪魄想象月老那老头儿若知道自己的真身在人间竟给以讹传讹塑成了这样,一定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她本是神,自不会行求神拜佛的傻事。可是,一千年来,她待在这方寸之地,从未离开半步,亲眼目睹中间栖霞庙几度修葺完善,模样早不复当初。惟有法像是用石头雕刻,摆在高处以便村民们供奉,所以并无甚变化。

雪魄站姿笔直,孤零零的一抹身影在庄严法像的衬托下更显渺小,“月老,有我这样懒怠的神仙坐镇,栖霞庙香火不旺,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千万莫怪,我离开之前,总会让你看一出热闹的大戏。”

雪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很快这微笑消失不见,她厉声喝道,“出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之感。

“连本王的行踪都能察觉,诛颜的法力想必又精进了不少,实在可喜可贺。”一个紫衣男子应声而出,缓缓进入大殿。只见他面如白玉,莲华容姿,立如芝兰玉树,衬得一袭紫衣高贵不凡。只有他穿出了紫色神秘又高贵的味道,世间任何一个穿紫衣的人,在他面前怕是都会忍不住自惭形秽的。

“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刚刚醒来,身体虚弱,时机明显未到,你现在来这里是......?”雪魄奇怪问道。

“本王的这幅皮囊,应该也有几分姿色。多少女子都对本王的到来求之不得、望眼欲穿,偏偏你给又冷又硬的闭门羹。”听起来像是抱怨,但温柔的语气配上眼中的几许柔情,更像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在向心怡的情人撒娇。

若天下只有一个女子能拒绝来自如此俊美之人的诱惑,那很不幸,就是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雪魄无疑。

雪魄不置可否,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鬼王既然自知有潘安掷果盈车之貌,杀伤力如此巨大,以后一定要谨慎出行,免得不小心祸害了他人还不自知。”雪魄话锋一转,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看我这话说得多余了不是。北海的龙三公主留樱正在苦寻四眼桃花,若不小心被她寻到了,鬼王与龙三公主果真结为夫妻,想必她对你这个求之难得、来之不易的驸马一定百般呵护,寸步不离。七弦,以后你若想再这样招摇调笑怕是不方便了。”说到最后,雪魄的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当真预见了当前洒脱不羁的七弦被禁锢在温柔乡中的情形一般。

看着雪魄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样子,七弦恼怒不已,神魔鬼三界,人人都知晓这是他的逆鳞,从未有人敢拿这个开他的玩笑。若这话从一个男子口中讲出,无论是谁,七弦一定会给他三分颜色瞧瞧。偏偏是诛颜,七弦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只好强行按捺。

窥见了他心中所想,雪魄大为不满,“都说了我乃雌雄同体,男女莫辨,几万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记得。”说话之间,雪魄退后几步,摇身一变,已然幻化成一位眉清目秀的白衣书生。

七弦身形高大挺拔,虽然面容俊美,略有几分阴柔气息,却只衬得其五官更为精致。绝不会有人将他误认为女子,除非那个人瞎了双眼。可是,雪魄化成的书生形象,体型娇小,面目姣好,乍看之下,的确雌雄难辨。

“好了,诛颜,就算你是男儿身,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的。世人多视雌雄同身为异类,偏你怕别人忘记了,还自个出言提醒。”七弦与雪魄相识已久,自然知晓雪魄的脾性,见雪魄恢复率真骄傲,不再为自己身份纠结伤神,心里很是为她高兴。

话音刚落,七弦瞥见雪魄脸色一变,表情虽然细微,却依旧落入了七弦眼底。七弦心中一动,故意摆摆手,话锋一转,语气颇为无奈,“连你困在此处,都听说了留樱的事情,看来,三界之中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秘闻八卦流传最快,就像自己长了翅膀会飞一样。”雪魄悄然变回女子身份,“七弦,以后莫再提诛颜二字了。世间诛颜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名叫雪魄。”

“你......”七弦一惊,迟疑半晌,方小心道,“何苦来着?”

雪魄并不接话,反问道,“七弦,你尚未回答,不知你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知道小狐狸遭受了天雷之劫,我家小猫不放心,一定要我看看小狐狸状况到底如何。我也趁机过来拜访一下你,闭关千年,虽然知道你的本事,但还是亲眼看看才放心。雪魄啊,”七弦笑了笑,“突然改名叫雪魄,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慢慢就习惯了。”雪魄微微一笑,“你家小猫?我怎么不记得,是你新收的宠物吗?”

“小猫啊,这,”七弦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反正一个人想在生有九窍玲珑心、精通读心术、专门掌管男女情事的雪魄面前撒谎隐瞒无异于自取其辱。“小猫就是那只名为叶镜明的八尾赤狐。我看她毛绒绒的,抱在怀里手感也不错,就赐名小猫了。”

“你不会是因为那只赤狐才一再拒绝留樱的吧。”雪魄皱眉,继续道,“且不说留樱北海龙王掌上明珠的出身,就是她三百年前便与你有所牵绊,曾公开进言龙王属意嫁你为妻。现如今更是为了你私自离家出走,寻找传说中的四眼桃花。此事闹得三界沸沸扬扬,留樱名节扫地。她对你的情意,从此也可见一二。”

“所以呢?”七弦挑挑眉,语气多了一丝不屑。

“小白的身体暂时有些虚弱,还请你转告镜明姑娘,请她放心就是,我一定会照料好小白的。”显然,雪魄已不欲多谈,面上也转为冷淡。

“话我一定会带到,可你话还没有说完,我不走。”七弦冷笑道。好不容易等到雪魄出关,他原本兴致勃勃得来看望雪魄,见她不仅恢复功力修为反而更近一层,也是发自内心得为她感到欢喜。但刚刚雪魄的一番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他只会一笑而过,但雪魄也如此言语,却让他极为失望,定要问个明白。

“七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变得庸俗世故了,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雪魄了。”雪魄面现疲倦,眼睑低垂,淡淡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不用难受。任何人都会变的,习惯就好。方才提起留樱,不过是看一段情中,有人魂不守舍,有人如避蛇蝎,虽然是个司空见惯的俗套故事,却难免让人唏嘘。随意多说了几句,还望你莫要多心。”

“雪魄,”七弦急急道,“七弦上天入地,也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话说得如此生分,我心里怎能不难受?”

看七弦着急分辩、情真意切的样子,饶是雪魄历经沧海,心内也不禁有些动容。

“七弦,”雪魄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也是你的朋友,不想你再犯同样的错误。赤狐为神界所不喜,这是整个天庭都公认的事实。无论你与留樱是分是合,你与赤狐结合都注定坎坷曲折,”雪魄语速放慢,一字一顿下了定论,“不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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