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栓女和刘粉花的确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轻!
也许是她们年轻、见识少,也许是这样的场景确实少见,总之眼前这一切,有那么一会儿,令她们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们只是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她们在想怎么会这样,她们这是去了哪里。
这简直就是一个蘑菇的世界、梦幻般的蘑菇世界!她们从未想到蘑菇会多到这种程度,人根本不用寻找,只要是视线可及的地方,就会有成堆的蘑菇,肉呼呼的,矮胖矮胖,异常鲜嫩,伞顶是棕黄色,有着深棕色的斑点,伞下和伞把是白色的,有大有小,散落在树下、草丛中,有的翘着脑袋使劲向上长,有的被挤得不得不歪着身子,有的象鸡妈妈一样,伞下庇护着一群小蘑菇,它们互相拥挤着,好不热闹!
张栓女和刘粉花总算回过神来了,她们欢呼着,奔向这大自然的馈赠,不用寻找,无需挑拣,只要不停往箩头里拿就可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箩头就满了,可却也只是动了这蘑菇海的一角!两人直起身,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先坐着歇会儿。”栓女开口了:“来喜哥不是说要来吗?等等他,咱们这脚不行。我的脚有些不舒服了。”
“谁让你那么美呐,三寸金莲,好看不实用哇?哈哈哈。”
“看看你,还幸灾乐祸。我那时小娃娃,甚也不记得。再说,你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对,五十步笑五十步。”
“真是上过几天私塾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文绉绉的。”
“你也上过呀。对了,你和来喜哥处得咋样了?”
“有时候会在村里碰见他,没人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他最近咋样?”
“他说,他忙完家里的活要出去打短工呢。”
栓女吃了一惊,扭头看着粉花:“为甚出去?”
“他说要努力挣彩礼钱。我家里的情况他也看到了,我母亲又生病,他说他想多出些彩礼,一方面是真想帮帮我家里,另一方面也是好让我有面子吧。”
“他想得还真周到。我看到姨的身体,也担心呢,听你这么说,我踏实点了。”
“他对我真是不错,我很知足。”
“我也替你高兴。他走前,我让我妈给你们赶紧说说这事了。”
“谢谢你,栓女!”
正说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急促,几乎跑着。
栓女瞥了粉花一眼,抿着嘴笑,小声说:“来喜哥。想早点见到你,跑步来的。”
两人又免不了打闹几下,然后同时站了起来。只见来喜一脸汗水,憨憨地笑着,露着一口白牙。在栓女印象中,来喜总是一脸汗水,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卖力地劳作,她心里着实为粉花高兴。
“来喜哥,别尽瞅着那个谁,你往脚下看。”栓女开玩笑道。
来喜听了,将目光从粉花脸上移开,落到脚下。
“啊!”他吃惊地喊了出来。
“哈哈哈”,两个姑娘大笑,“没见过吧?我们的箩头早满了,就等着你呢。咋办?”
“丰收了!丰收了!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昨天下得是蘑菇雨吗?”
但是宋来喜是男人,毕竟理性一些,很快他又说:“不过蘑菇就是这样,长得速度特别快,只要有适合它的温度和水汽,它就蹭蹭蹭猛长。”
“你不采它,很快它也死了,浪费。”粉花插了一句。
“肯定要采回去,分给大家吃也好,吃不完,晾成干蘑菇,慢慢吃。”来喜说着,象在想着什么,很快,他有了主意:“你们继续采,堆在地上,我现在回家取个板车,用板车拉回村里。”
“好嘞!”两个女孩很开心,“你快点啊,别让我们等太长时间。”
“我飞毛腿,你们不知道?”说着,来喜风一样跑了。
“哈哈,哈哈哈。”粉花望着来喜的背影,喜不自胜。栓女也惊异于来喜的变化,想不到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也这么幽默风趣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两个姑娘边聊边干,心情好,气氛轻松,而且采蘑菇也不需要多少力气,因此她们不像干活,倒象是在玩。鲜嫩的蘑菇,散发着特有的香味,只需轻轻一掰就下来了,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树林不大,眼睛能看到的,她们都采下来了,剩下藏在草丛深处的、不容易找到的,她们就不费劲搜寻了。有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啊!
张栓女首先站了起来,蹲得时间太长了,腿有点麻,一时站不直,她弯着腰,揉了揉腿和脚,花了些时间才站直了身体。她走到刘粉花面前,伸出一只手:
“来,别采了,起来吧!”
“哎呦呦,腿麻死我了!”
“忍着点,慢慢起。”
正在这档,“嘎吱、嘎吱”的板车声由远及近,随后传来宋来喜欢快的声音:“我来啦——”,两个姑娘迎了上去。
“你们够快啊,蘑菇山都堆好了。”
“这活好干,这就不叫干活,就是玩。”
“就是,你最辛苦,来回跑一趟。”
“带麻袋了吗?来喜哥”
“不用麻袋,我把小车四周都挡上了,直接往车里倒。”
“车上有簸箕,用箩头和簸箕往车上弄。”
“好嘞。”
“今天中午吃面条,精溜溜的面条浇上蘑菇臊子,哎呀,那味道别提了!”说着,宋来喜故意吸溜了两下。
“哎呀,来喜哥,你就别说了,我们俩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早就饿了。”粉花嗔怪地斜了一眼来喜。
来喜随即捡起一个蘑菇,递到粉花嘴边:“饿了?饿了赶紧吃,不要客气。”
“才发现原来你生吃东西啊?你妈真省心,这儿子好养,饭都不用做,扔一个生山药蛋子过去就行了。”
“给你吃啊,你不是早饿了吗?”
“你先吃一个给我看,我先学习学习,我还不会生吃呢。”说着,粉花真把一个蘑菇塞进了来喜嘴里。
来喜没有象粉花意料中那样吐出来,而是真吃了起来,边嚼边说:“味道不错。学会了吧?来,你赶紧吃一个!”
粉花目瞪口呆,捂着嘴跑开了。
“哈哈哈,你俩唱二人台呢?继续,我坐着看戏了。”栓女被他俩逗乐了,笑个不停。
终归是年轻人,少男少女的心,是很容易忘却烦恼的,大烟**亲、一贫如洗的家境、生病的母亲、沉重的彩礼,此刻,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此刻的他们,没有别的,只有快乐,他们闹着笑着,太阳光透过树林,照耀着他们幸福的脸。此时,若恰巧有人路过这里,他看到的,该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面!
这一天中午,整个五份子村上空,都飘荡着一股蘑菇香味,也许,是因为每家都在吃蘑菇臊子面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