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蹲在自家的石墩子上嘴里叼着旱烟杆子。这年头儿,四个大钱就能买上一升米,听说这是天降的好年头儿。老穆不懂这些,米价下了,可是苦了像自己这样的苦哈哈,米贱了,主家收租也按这个来,地里头米没有以前产得多多少,自家留的米都不够一家子吃的,如今又添了个胖小子,这还怎么过呦。
“愁死老头子啦!”老穆一声叹,“这要是来年米价还是一个样儿。”老穆还是没有把一句话说完,把所有都憋在心里,自家的儿媳妇肚子争气,一下子就给家里添了后,自己这把老骨头不说让家里人都吃上白米饭,但小孙子和儿媳妇都得要吃好!
正低头想着事情的老穆发现身前一暗,以为是自家儿子,就头也不抬的说道:“山子家里多了一张嘴,今年又赶上百年都不遇上的大雪。咱家那木工活儿我也教会你了,过了这个年,你就去给主家当个木匠工吧,地里的活儿,就都交给我来。”
老穆啜了口烟,看烟缸里没了火星,就拿烟杆子望脚后跟儿上磕了两下,接着声音严厉的说道:“去了主家好好干,但要让我听说你成了恶客,老子打断你的腿,你从以后就再别进穆家门儿!”
老穆讲得激动,一个抬头立即定那儿了,身子还是半弓着要站起来的架势。
“是,公子,公子莫怪,小老儿还以为是家里不成器的儿子,不,公子,咱不当您是。”老穆慌乱地手足无措,乱糟糟的头发也都跟着身子在颤,黝黑的脸上一片慌乱。
“无妨,”紫衣公子说道:“米价下降难道不对吗?”
少年自小在自家富丽堂皇的大堂里听那些老头子讨论安邦定国之策,在自己想来米价越贱不就离“民不加赋”越近吗。
老穆见少年没有动怒,也就渐渐安定下来,有些苦恼的说道:“公子您是好人家,您不知道,这米贱了,米商就赚的少,赚的少就得想法多收粮啊,您看这地里头,米也没比往年收成多,这再要多收上去,富的是那米商,苦的可是小老百姓呀。”
少年听得仔细,垂头想了很久,说道:“老。老伯说的在理。”
老穆正低着头候着,一听少年这称呼,慌忙的说不敢,眼里却是笑开了花儿。毕竟世家子,这一声老伯值了小时候跟人家进京的商队伙计偷跑两百里地!
“看公子是要去长安?”老穆小心的问道。
也多亏了老穆这双好眼睛和老岁数,看出了紫衣少年还是个善良之辈,不是世家门阀那些遛狗打架的纨绔。
“回家,路过长安。”
少年回答的风清云淡,仿似不把老穆嘴里头恭敬神往的“长安”俩字儿放在眼里。
老穆心里受伤,也不知该怎么搭话儿,两个人之间硬生生的安静了下来。
最后紫衣公子也是感到尴尬,扭头回到了屋里。
老穆看着少年的身影,无奈的笑笑,又是嘬了一口没烟的烟杆子,弓着身子回了房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少年走出房子,捞过黄土墙上不知何时停下的鸽子,往鸽子脚下塞了张条子,放了鸽子,鸽子便扑棱棱的飞上天,向着北边儿飞去了。
那条子上只有六个蝇头小字,“米价涨至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