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她却像是做了个过山车似的,心情跌宕起伏。此时坐在池子边缘,紧裹着身上的衣服,她一时不敢看他的眼。
“冒犯了。”此时只听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过这整栋房子里除了我就是梦袭。他……”他顿了下,“我看还是我来要好些。”
“没,没事。”小弥声若蚊蚋,涨红了一张俏脸。看了看身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讷讷地问道:“那我之前的衣服……”
“哦,你之前的衣服实在已经破损不堪,想是不能再穿的了。”眼见她神情有些焦急,他忙道,“不过并没有扔,我已经给另外收起来了。”
“不……不是……”小弥嗫嚅道,梅渊的眉头一皱,就听她接着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衣服……它……总不会是自己掉下来的。那个……”一边说着,她的脸越涨越红,最后简直跟两个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他猛地懂了她的意思,暗笑自己长年不经世事,竟连这最简单的女儿家心思都参不明白了。“是。”他简短地答道,“事急从权,我顾不得这些,只想着先救你。还希望你也不要介意。”说到这儿,他又觉得没什么趣儿似的,敛了面上的情绪。
看到他这样,小弥顿时觉得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扭扭捏捏的,无端让人反感。“想想看!”她心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己救回来,还为此也身受重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自己却对着这么一个救命恩人七想八想的……真是……”
想到这儿,她立时收了脸上那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神色,正色看着他,朗声道:“你救了我的命,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她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此刻却刻意做出了些大人的样子来,一双眼真挚得如同林间小鹿,让人不忍欺之。
“没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
小弥登时瞪大了眼,忙摆手道:“可不是,可不是!你也因为这个受了伤呐!”
梅渊看着她坚定而感激的眼神,一时无语,听了她的话,又觉得一头雾水。心中不禁想,这个小小的丫头还真是鬼灵精一般,短短时间里,把我倒弄得几次三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不解地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这下却轮到小弥怔住了,她朝着梅渊身上虚比划了一圈,最后讷讷问道:“你……不是病了吗?”
梅渊的眉头一皱,又是一展,随即爽朗地笑了,声如清流激石:“先前不是说了吗?莫要再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这么个小小的佘看守,到还不至于把我也给伤到了。”想想还是觉得十分好笑,嘴角又微微上扬了下,柔美的弧度把小弥都看得呆了。心中不禁想到:人都说女子标致美貌,可这人在眼前,却硬生生把世间所有的所谓“美貌”都比下去了。可见真正的美丽是不分性别的,美就是美,极单纯的东西。
那人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也不再取笑小弥,便正色道:“我受的伤与那看守无关。”说着,目光又深邃了起来,看着小弥的眼神里就有了几分审视。
“那是?”小弥却并没注意,只一心忙问道。
梅渊垂下头,避开了与她眼睛的对视,淡淡地道:“想是人间奇症,我竟也解不了。”
听了这话,小弥心里顿时无限伤感。痛苦扑面而来,那么强烈,让她几乎无力招架。
看着她陡然间变色的脸,梅渊倒是怔住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小弥却只是看着他,并不答话,目光痴痴的,慢慢略过他的发际,眉间,看过他美丽的双眼,秀挺的鼻子,丰润的嘴,好像要把他的形容全部记到脑海中一样。
梅渊被她瞧得都有些不自在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道:“我的脸,可是有何不妥?”
看着他那如玉洁白的手,想起那晚他牵着自己的样子,小弥心下猛一难过,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手指修长,手心略有些粗糙。她缓缓摩挲着,像是沉进了自己的一个梦里去,再也醒不过来。
梅渊楞了一下,又看她的形容,觉出不对。他反手猛地一握,紧紧抓住了小弥的手,力道之大,弄得她都有些痛了。而她也终于从幻想中脱了出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惨然。
“为什么世上美好的事物总是去得那么快呢?忘情也是,你也是!还有……还有……”她的脑海里猛地闪过几个记忆的片段,仓库……夜雨……死人……还有什么……好像有一个瘦瘦的人影,可她却看不清是谁。
“小弥。”眼前的人忽然沉沉地唤了她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小弥心神一震,却没有丝毫的喜悦。“静下心来。慢慢跟我说,到底想到什么了?”
小弥一怔,木木地答道:“你不是……你要死了……”
梅渊愣了一大愣,半晌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小丫头竟把自己的戏谑之语当了真!正自觉得无厘头,又看到她那真挚的双眼,真切的难过旋转在里面,心中一动,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想了想,他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作罢。
“什么?”小弥却一下子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你并不会死?那……你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了吗?”
“唉……”梅渊暗叹了口气,思量了下,还是耐心道:“奇症并不代表就是不治之症啊。”顿了顿,他有些无奈地道,“我并不会这么容易就死。”说到这儿,又仿佛觉得很是好笑,便住嘴不语了。
“哦。”小弥大惊大喜之间,一时心智恍惚,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闹了这半晌,身上也很有些乏累,只垂头坐在那里。
“你很惧怕死这件事吗?”这时却听他的声音缓缓问道。
“并不是。”小弥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其实我并不太怕自己死。但是我很怕身边的人死。他们死了,我会很难过。”
“唔,是啊,”梅渊轻叹了一声,“很难过。”小弥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他又道,“死亡的确是人难以跨越的一条鸿沟,令挚爱之人天人两隔,的确残忍。”
小弥大点其头,却听他又说:“可我始终相信,世间有死亡无法左右,无法隔绝的东西。”说着,他看着小弥笑了一下,目光灼灼,“人之所以为人,因其有灵。而其灵之所在,不生不灭,不老不死。”
这句话小弥听得很是迷糊,张口就待要问。但他却忽然转开了话题:“现在可知,你那十万火急的事,也得暂且缓缓了。”顿了下,他又问,“不知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呢?我想若是不大的事,梦袭都可代劳。”
又听到这个所谓“梦袭”的名字,小弥不禁好奇心起,就问道:“梦袭到底是什么人啊?”